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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口棺材里即将化为枯骨了,他的江山,他可望不可得的人都要落到我手里了,你指望他能还魂再救你一次?!”

    话音未落,忽而一阵阴风吹来,离梓宫最近的一排蜡烛,忽然齐齐熄灭,大殿里陷入一片幽冥。

    “皇上这么说,就不怕将来受天打雷劈之苦吗?”和珅的脸在雪光月色惨白的光下,有几分可怖,永琰只怔了一瞬,便森然一笑,一把抓住和珅的手腕:“为了你,我爱新觉罗永琰,不怕列祖列宗降下任何天谴!”

    和珅竟还是毫不慌乱,顺势跪下:“那么,臣也不怕身败名裂甚至身首异处。”用力抽出手来,他伏拜于地:“若臣真有罪,请皇上从重处置!”

    “好……你好……”永琰不停地点着头,伸手漫指,咆哮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你?!来人——削去和珅军机领班,户部尚书,步兵统领等职,即刻下狱问罪!”

    嘉庆如同一条冬眠蛰伏的蛇,在醒转的瞬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和党”致命一击,在他大肆表彰王念孙广泰等人的暗示下,从中枢宰辅到地方大员纷纷上书要治和珅重罪,曾经千方百计投入和珅门下的钻营之辈也立即随风而倒,争先恐后地开始“揭发坦白”——直隶总督胡季堂甚至拟订了和珅的二十条罪状,首议凌迟处死和珅,以正国风。

    “胡季堂疯了吗?凌迟处死和珅?!这个见风使舵的奴才!”嘉庆恼怒地将奏折往桌上一砸,“什么二十条大罪!都是什么策马坐轿出入宫禁,京中银庄当铺无数以中堂首辅之身与下民争利,私将出宫女子娶为次妻——凭这些罪要治和珅死罪?!”

    穆彰阿弯腰拾起奏章,轻声道:“胡季堂是胡闹,和珅毕竟前朝首辅,岂有当街凌迟的道理,他过是想变着法子讨皇上欢心罢了。但他所拟二十条大罪却非不可用——和珅权倾朝野二十余年,定不出罪,皇上以何名目将他处死?和珅若不消失,皇上以何中央集权令行天下?!”

    “你要朕杀和珅?!”永琰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穆彰阿,这些年来,若非他忠心不二一路支持一路跟随,他也撑不到今日,他原以为穆彰阿该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而今,竟连他也要杀和珅?!

    “皇上,和珅不能再留了!民间传言‘和珅跌倒嘉庆吃饱’,说皇上治他的罪,不为他擅权而是为了财产才抄他的家,还说私有协议,交出家产可赦免,若皇上真不杀和珅,岂不坐实谣言?这还不要紧,还把皇上顺春秋大义诛乱臣贼子的通天义举变成与臣子争产的小人手段,皇上何以立德树威,嘉庆王朝拿什么与煌煌六十年的乾隆盛世相比?”穆彰阿忽然跪下,“皇上,您对和珅的心思奴才都看在眼里,可和珅何曾珍惜过?嘉庆二年,皇上只要有一点大意,立时就会被废!古往今来,几时有过能善终的废帝?和珅对您,又何时留有余手?!皇上,您杀了我我也要说——为人君帝王,最不需要的就是情爱牵羁!如今这情势,和珅不死不行了!”

    嘉庆颓然地倒在龙椅之上,和珅收不了,放不得,难道……就真只能杀?!

    和珅若不消失,皇帝以何中央集权令行天下?!他自然清楚,只要和珅还在,他就永远活在傀儡的阴影下,永远无法拨云见日!

    消失……他眼前忽然一亮:对,他怎么没想到……消失!

    让一个人从这世间消失,多的是办法。

    嘉庆四年正月十八,宫中终于颁布明旨,将和珅二十条大罪昭告天下,拟斩立决,今上仁厚,念其为前朝重臣又有国戚之尊,改赐自尽,着前武英殿大学士福长安至所中跪视其自尽,和珅名下所有产业即令清查抄没。

    那是一个难得不见雪的暮冬,天却阴沉沉地压着,宫苑深处间或飞来数尾神鸦,漆黑地划破天际,带出几声不祥的哀鸣。

    新上任的养心殿总管紧张地看着手里捧着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盏金镶玉嵌的酒尊,但他明白,里面却绝不会是什么美酒佳酿,而是见血封喉的“恨情衷”——谁都知道皇上憎和珅入骨,可却为何要故意赐下这般风雅的毒酒?

    “崔总管?”

    他回过头,见是皇上身边第一号红人,新任军机穆彰阿,连忙躬身就拜。

    穆彰阿微微一笑,挥摒退身后护送的侍卫们,转头镇静自若地道:“皇上命我出来,加一件东西,送和中堂上路。”

    一绡白绫,静静地摆在托盘上,崔总管听见穆彰阿的声音徐徐而道:“毕竟先帝爱臣,皇上的意思,还是多给条路让他选——这是密旨,崔总管明白?”

    “奴才明白,不会同第三个人说起。”也是,皇上处死前朝罪臣,最优容也不过是给三尺白绫赐其自尽,哪会特特选出这种天下奇毒。

    穆彰阿吩咐妥当,转过身一步步向深宫走去——皇上怎会舍得鸩杀和珅,那恨情衷必是假的,既如此,他就来赌,赌如今一心求死的和珅,只会选择白绫自尽!

    他脸上现出了一丝奇异的笑。

    皇上心中的孽情断不了,不愿断,那么,何妨由他代劳。

    嘉庆王朝,只要有他一人权倾天下,足矣。

    崔总管进了传说中的和府,已是被惊地呆住了——都说这和珅富可敌国,连宅子都如此富丽堂皇,外面的传说,岂不都是真的,也难怪皇上如此忌惮了。走进嘉乐堂——那早已是被禁军内外三层围地水泼不进,侍卫统领认了令牌,放他进去,福长安已押到了,正中坐着一个清秀隽雅的中年男子,虽然一身素色囚服,枷锁加身,却难掩夺人容色——这想必就是曾经一手把持朝政近三十年帝国首辅和珅了。

    与他想象中那副专横跋扈的模样全然不同。

    崔总管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身后的侍卫立即押着福和二人跪下:“前大学士和珅位列首辅大臣,却不思报国,深负朕恩,其大罪二十,今查明属实如下:朕于乾隆六十年蒙皇考受封为太子,尚未公布谕旨,和珅就先递送如意,以为拥立之功,其大罪一也;任领班军机期间,对军机处记名人员任意裁撤,种种专擅不可枚举,其大罪二也;查抄其府,所盖楠木房屋,皆仿宁寿宫制度,奢侈谕制,其大罪三也……京城内外当铺钱庄资产不下十万,与民争利,其大罪二十也。今着令自尽,福长安跪送!”

    这洋洋洒洒的二十条罪状念毕,和珅似无所感一般,只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皇上的意思,叫我选其一自尽?”

    崔总管点了点头,和珅起身,执起那杯“毒酒”,微微一笑,竟悉数泼下,在崔总管的惊惧之中拿起那三尺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