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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就立即随之浮现!英吉利那是虎狼之国!弹丸之地远在千里,也都要急着来在中华大地咬上一口!和珅哪……朕从来都明白你的想法,可朕时日无多的话,出什么乱子谁能转圜?!大清这家难当,这些年你一定深有体会,只有做到你这个位置的人,才有资格说这乾隆盛世是如履薄冰得来不易!朕总是再想成全你,做我乾隆朝第一个有始有终君臣相契的传奇,可是不行,你以及你胸怀中的万千沟壑还要留给朕的儿孙,所以朕才否定了你的努力——两国通商重振风气,要留给你,去辅佐下一任的皇帝了……”乾隆顿了顿,似乎有些失笑地想抚向和珅的脸颊,却最终垂下了手:“看看你,儿子都成亲了,居然还闹红眼——”

    “皇上对大清殚精竭虑,是奴才驽钝自作聪明——”和珅声音也有些哽咽,乾隆低头看着他,浑浊的双眼也涌上罕有的温情:“你不驽钝,你是这世上最懂朕的人,先朕之忧而忧,后朕之喜而喜——这世上即便有人能对乾隆盛世指点一二,那也只能是你!而钱沣可恶,不在他有拥立之心,不在他要直言进谏,而在他为了党附永璘而一口否定了乾隆朝否定了朕百般努力千种辛苦!还妄想全他一个直言进谏的美名却置君父于无物!若是先头世宗爷那时他敢这么着?还不是因为朕有言在先,凡是言官进谏绝不加刑,他才这么着肆无忌惮!朕是气他的求名之心已经凌驾于忠君之上了,欺君之罪——这是做臣下的操守?!”话至此处,已是凶光毕露,和珅心底一凉,他实在太了解乾隆了——钱沣早已下狱多日,皇上……想杀钱沣——却苦于没有借口和理由,御史言官的身份是钱沣最大的免死金牌。

    “大臣们……都怎么说?”其实和珅知道,大家都是聪明人,谁不顺着皇帝的意思来?

    “不外乎严惩罢官之类,诸阿哥反应尤其激烈,都说钱沣是枭獍之臣,还有要将他明正典刑的。”乾隆哼地一声冷笑,“胡闹。”

    和珅低头不语,明着杀御史是绝无可能,而那些阿哥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不管钱沣是不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要求严惩钱沣口出狂言和坚决劝柬皇上逊位都是题中应有之意,不能不说的场面话,否则岂不是坐实了自己有夺权谋位之心,但听乾隆又开口道:“只有一个人例外——永琰。”

    和珅一惊,瞬间抬眼看向乾隆:“嘉亲王?”

    “他不避嫌,直接进言要朕对钱沣网开一面以开言路。这事若是搁前朝,甭管哪个皇帝都会疑他是幕后主使,可朕看来,他是有私见无私,倒比其他人一意撇清要磊落的多。”

    和珅心中一凛,掀唇微动,却终究选择了缄默。他隐隐觉得,此次乾隆的召见,并不是如此简单。果见乾隆扬手轻拍,暗门中走出一个老太监来,白发鹤颜,却是拾掇装扮地一丝不苟,恭敬端谨地执着个紫檀木匣,在乾隆面前一言不发地直直跪下——和珅认出来,那是交泰殿的总管太监,掌着玉玺,一个天生的哑奴。

    “和珅哪……朕回京途中就常常做梦……梦到圣祖爷,世宗爷,还有老太后……”乾隆望着那从匣子中取出的明黄色卷轴并一方大玺,有些怔忪失神,“从前你五爷在的时候就和我提起过,……那时朕还不高兴,拂袖而去——如今……人不服老不行啊……”

    “皇上!”

    乾隆摇着头,拉起和珅的手:“这道诏书,迟早也是得放上正大光明匾后的,朕想过了,活着能甘心传位于子的帝王三皇五帝以来没一个,朕就要做这……天下第一……你来,执笔吧……”

    和珅吞了吞口水,有些颤抖地拿起如重千钧的朱笔,乾隆一字一字地他都似乎听不明白,只是机械性的重复——直到乾隆一字一字地缓缓道:“……传位于十五子永琰——”和珅才整个一僵,直觉地提袍跪下,这次是真地惊吓住了,“您还正当春秋鼎盛,退位之说来之过早!”

    “怎么?你……对这个人选不满?”乾隆敏锐地捕捉到和珅周身轻颤,和珅与众阿哥这么多年来都无甚来往,冷眼旁观,他若不满永琰,那永琰就必有不足以为君之处,若满朝文武中有不出自私心拥戴谁的,他也惟有信任和珅一人,“你……有别的人选?”

    和珅抬眼看他,乾隆双眼中有着他久违的精光毕露——若他摇一下头,乾隆必会听的,他也必会知道永琰不如他所想的那般仁厚端方,更何况他一上台,将来金殿昭对难道他真能忘记那一个异香涌动的错夜?情何以堪!——但他此时想起的,却是那天夜里,在云山胜地楼中他淡漠却绝望地说着——“原来我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年遇见你……”

    他又何尝不怨这端孽缘不恨当年的相识相交……心中竟忽然涌现一丝心酸的慨然歉疚。他想,这么多年过去,永琰也早该放下了,更何况他如今妻妾子嗣都如人意,久为人父,早该从当年迷乱痴缠的畸恋中走出来了,他难道还要因为自己的固执记恨,私心地选择另一个万事不如他的帝国的继承者吗?

    “不……奴才,奴才只是……舍不得皇上……”和珅一闭眼,终于说出了口,伴随着心底一声若有似无的悠长叹息。

    “傻瓜,这不是……还有两年么……”乾隆也有些怅然,“朕也是这么看……到底……他还稳重孝顺些,是个守成之君……”

    于是一切盖棺论定——乾隆亲手盖上玉玺,将那份诏书卷好,锁进匣内,叫那太监亲自送至乾清宫,供至正大光明匾后。

    而和珅,远远地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朱砂玺印,忽然有了一种鲜血淋漓的错觉。

    和珅出宫回府之后依旧恍惚失神,沐浴焚香过后,却仍然不能让自己纷乱的脑子冷静下来。在嘉乐堂中静坐片刻,就听花园里一阵骚动,下一瞬间,帘子被掀开,一道人影窜了进来,和珅刚起身,来人便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和珅无奈地一笑:“说过多少次了,也是成过亲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

    能在和府如此藐视礼数的,也惟有他的独子——丰绅殷德了。

    “阿玛!”这个爽朗少年面上的笑容一如当年,这是和珅花了多少心力才栽培出的清风明月一般的性情,与他自己……全然不同的明媚开朗。“我难得回家一次,你就别念我啦!”

    和珅一怔,直觉地开始正衣理冠,丰绅殷德一把拦了:“公主没回府,你别总这么端着……多累啊。”

    和珅想板起脸却没秉住,露出今天第一缕真心的微笑,半是宠爱半是无奈地道:“你啊……别府住了那么久,都惯吗?前些日子我差刘全给你送过去的东西可都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