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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爷,你是天才英纵将来有番大作为的人,我又岂敢不以全心辅佐?”他转过脸看着他,“爷今日是我的主子,日后一日我也希望你能成为大清的主人!”

    永琰的瞳仁剧烈收缩了一下——眼前之人色如春花绝艳,声却似坚冰冷酷!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他或许该心满意足——是的,笼络和珅为他所用本就是他最初也该是唯一的目的!他这样说,很好,有他相助,帝业必成,能遂他一世雄心——

    可为什么,心底却是苦的,苦到咽下一口唾沫,都是涩入脏腑,翻江倒海般地想呕!

    他阴沉着脸,砰地一砸桌子,原本盖的就不严实的沉香木盒被震地摔下桌去,皎洁光华人间至宝的南海珍珠骨碌碌地滚了一地。

    和珅却只是一脸平静地,望着他——

    其实,不是猜不透这个少年王爷心中的由模糊而逐渐明晰的念想,他越对他好,他心底就越恐惧,到了今天这一地步,他知道他面对这个他想要扶持的年轻人,已经到了不作决断不行的地步了。

    诚然,永琰是聪明的,可当这个聪明人想龙登九五,感情就是最不需要的累赘!而他也怕了,委实怕了——情爱蕴心,生生是人这一辈子最深的毒瘤,又何况身为一个帝王!

    他断不了,由他来断。

    他既然可以在乾隆驾前都能独善其身,如今君臣甚欢——那么在永琰面前也同样可以。

    他毕竟是真心想扶持这个在禁宫争位中孤身前行以至强行压抑住了他所有七情六欲的少年皇子,是真心要看他超越众人有一天能君临天下!

    君王也从来不需要七情六欲,他要的只是审时度势的理智。

    永琰当然理智,只消冷静下来,他一定会选择对他最有利方式。

    和珅是如此笃定。

    良久之后,永琰动了动唇角,居然笑了,他哑着声道:“你说的对,他吉为人精悍,这样的人不怕将来控制不了蒙古八旗——与他家联姻,我自然求之不得。”

    和珅无声地松了口气,起身啪地甩下马蹄袖给永琰跪下:“那奴才在此祝王爷马到功成!”

    “放心罢。”永琰的声音从他的头顶飘来,明明相隔近在咫尺,那份淡漠疏离却有如远在天涯,“只要我认定了的事,我就一定要做到底——”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穆彰阿走进乾西五所的时候还是心神未定,一跨进门槛就撞倒了端茶倒水的小太监,那滚水淋了小太监周身都是,他却不敢对这个“二主子”发火,反腿一软跪在地上讨饶不已,穆彰阿出身高贵,又素来得永琰的宠,平日对这些阉宦也从来疾言厉色,这次却一反常态,烦躁地一挥手命他起来:“王爷呢?”

    小太监紧张地看了他一眼,才声如蚊呐地道:“主子召苏……夫人进屋了。”

    穆彰阿一愣,苏卿怜是他费尽心思从和珅那抢过来的,弄进宫来也委实费了点周折,又是抬她汉军旗籍,又是说她选秀出身,好容易进宫做了永琰的屋里人,永琰倒似完全把她抛在脑后从不曾提起过,他原也觉得怪异——可看如今这个时辰,定是招她侍寝无疑。因而也不敢进去打扰,就在窗外走廊上侯着。

    他今夜原是奉命送南珠去和府的,却万万没想到会在那里遇见她!和相的嫡配正室,当朝一品诰命,怎么……怎么会是她——当年在和亲王府里偶遇的那个小丫头!

    当年父亲托着令贵妃的关系,送他去和亲王府给琪贝勒做伴读,在那一住经年,那时与琪贝勒都是年少荒唐,只知风月,日日里就知道与伺候着的丫头们打情骂俏无所不为,大人们知道了也不过一笑了之随他们去,闹大了事也不过多封个姨娘——说来也是前世孽缘,那时候……和亲王寿辰摆了三天的流水宴,文武百官都携眷与会相庆,繁华热闹到了不堪的地步,琪贝勒是王爷世子脱不了身,他却托说身子不爽溜进了内院,一到花园,就见到几个旗装少女在踢毽球玩,他至今还记的为首之人明眸皓齿灵秀非常,勾得他当场三魂七魄走了大半。问她们,都说是各家官太太们带来的贴身侍女,溜出来玩的,他一面问,一面就拿眼不住地上下打量她,直到她含羞带怯地低头跑开……后来与琪贝勒说起,还勾地他啧啧称羡,赞他艳福不浅,墙外野花也摘的到,好一桩风流韵事,这段往事直到他荫封二等侍卫进宫伺候永琰了才彻底地抛诸脑后——他要是知道当年的她是大学士英廉的孙女,如今的她是中堂大人的正室,他死也不会一时荒唐!他,他是给当朝相国带了顶绿帽子!

    即便春寒料峭,穆彰阿的额上也沁出了豆大的冷汗,他怎么忘的了今日送珠,堂前参拜,抬起头来,他与她彼时的相对愕然!

    他在惊慌失措的瞬间就明白,当年的事,他没忘,而眼前这个贵妇更加不可能忘记!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力持镇定地应酬客气之余周身激动的轻颤——

    而他,能回应的,只有也只能是,落荒而逃。

    他比谁都清楚如今和珅的权势,被他知道他主子也未必会去保他——于敏中跟了十五爷三年,也能被永琰轻轻巧巧地推给和珅任他借刀杀人除此大患——而他,以十五爷待和珅之心,未必就是不能被牺牲的!恐惧一点一点地蔓延上来,只要,只要和珅知道冯氏与他当年之事……

    长穗宫灯被夜风吹地纠结飘散,只听屋内忽然一声咳嗽,随即亮起了灯:“穆彰阿么?进来说话。”他忙收敛精神,深深地吸了口气,拍去肩上残雪弯腰进房,就地打下千儿去:“奴才给主子请安。”

    永琰只穿了件月白单衣批着鹅黄披风,状甚随意地倚在榻上。

    虽在外室,穆彰阿也能明显地感受到欢爱后的暧昧气氛,他却不敢望内室低垂的帘幔间看上一眼,只能低头道:“珍珠已经送去和府了。”

    永琰冷淡地点了点头,轻扬下巴:“起来说话。”

    “是。”穆彰阿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就着灯光飞快地觑了眼永琰的神色——只不过一夜未见,永琰仿佛整个人都有了一种未知的蜕变,变的……更加冷漠,更加阴沉,也更加地愤世嫉俗,但那所有的情绪波动都被冰封在他坚毅的神情下,却暗潮汹涌,不知何日迸发——“替我安排一下,我要见他吉王爷,要快。”永琰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信手去挑弄案上烛灯的灯芯,直到一只飞蛾靠进那明灭不定的烛火,扑地一声爆为灰烬,他的唇边才微微地绽开一抹冷淡的笑意,“筹备一下,咱们,要办喜事了。”

    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