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瑛送了信, 只说是有事, 让徐瑛次日到双柳胡同来。
徐瑛不知徐幼珈有什么事,急匆匆来了, 仆从却没有领她去凝玉院, 而是到了外院花园。
花园中有几株梅花开得正好,凉亭中有个男子,眉清目秀,神采飞扬, 穿着天青色圆领锦袍, 披着大氅,在那里赏梅。
徐瑛脚步一顿, 那男子已经看见了她,招呼道:“徐二姑娘,还请过来一叙。”
徐瑛认出了他, 正是那天在大门处无礼地盯着自己额头伤疤的男子,她迟疑一下,想着徐幼珈必然不会故意坑害自己,还是朝着凉亭走去。
罗意青施了一礼, “徐二姑娘,那日在门口,是在下失礼,所以托了徐姑娘约你前来,好当面向你赔礼道歉。”他直起身,将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放在凉亭正中的石桌上,“这是玉雪膏,听说是美肤养颜的圣品,能祛除伤疤的,希望徐二姑娘能收下,原谅在下的失礼之处。”
玉雪膏?徐瑛拿过小瓷瓶,打开仔细看了看,没错,和她先前用的玉雪膏是一模一样的。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本以为这伤疤是一辈子都去不掉了,没想到一个只是见了一面的男子却给她送来了玉雪膏。
罗意青见徐瑛看着药膏不说话,眼眶却是微红,他心中有些不安,想到这伤疤必是人家的伤心事,自己那天还无礼地盯着看,肯定是刺伤了人家的心,他轻咳一声,劝道:“徐二姑娘,这药膏应该是能管用的,你放心,若是不起作用,我定然帮你寻其他良药,总要治好你的伤才是。”
徐瑛呆呆地抬头看着罗意青,不过是一面之缘的人,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却说定要治好自己的伤?
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自己遇到的大大小小的男子,淘气嚣张的二弟、怜香惜玉却优柔寡断的大哥、只喜欢美女和金钱的表哥王继业、自己刚刚受伤就闹着退婚的黄有荣、硬是把自己治伤药膏抢走的亲生父亲……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的人,温暖和煦得就像此时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冬日阳光。
罗意青见她眼中竟然溢出晶莹的泪珠来,顿时慌了,“你,你别哭啊,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你打我,打我出气好不好?或者你罚我,怎么罚都行,你先别哭啊!”
徐瑛的眼泪涌得更凶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是坚强的,遭人退婚没什么,受伤破相也能忍,父亲被革职全家大冬天卖宅子搬家也就那样,就连亲生父亲抢了她的药膏,她也觉得能平淡度过,可是,一个陌生人善意的目光和温暖关切的话语,却让原本没觉得委屈的她突然委屈起来。
看着罗意青急得额头冒汗、手足无措的样子,徐瑛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多谢你,我很需要这个药膏,也不用其他良药,这玉雪膏就能治好我的伤。我只是……从未见过你这样好的人,一时感伤罢了,抱歉,让你见笑了。”
罗意青见她又笑了,心中叹道,女人真是奇怪,又哭又笑的。他见徐瑛脸上还有泪痕,摸出自己的手帕来,递给她:“擦一擦吧,不然等会儿怎么去见徐姑娘。”
徐瑛自己也有帕子,却鬼使神差地接过了罗意青递过来的手帕,在脸上擦了几下,将手帕塞到自己袖中,“我洗好了再还给你,还不知阁下贵姓?”
罗意青道:“不过是个手帕,姑娘不用还了,在下姓罗,罗意青。”
“罗、意、青。”徐瑛念了一遍,笑道:“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她正冥思苦想,就见远处徐幼珈和周肃之并肩而来,周肃之身材高大挺拔,徐幼珈只到他的肩膀处,两人走在一起,却有种意外的和谐感。
两人也来到凉亭,徐幼珈招呼道:“二姐姐,罗解元。”
“罗解元?京都解元罗意青……啊,我想起来了。”徐瑛终于想起来她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去年我在蔡阁老的生辰宴上听说过你,”徐幼珈拼命朝她使眼色,徐瑛却没有看见,继续说道:“你是蔡姐姐的未婚夫。”
“原来是的,”罗意青苦笑一下,“现在却已经退婚了。”
“啊,退,退婚?”徐瑛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这么好,蔡姐姐为什么要退婚?”
罗意青无奈地说道:“是我要退婚的。有高僧说我们八字不合,必须退婚。”
“这样啊。”徐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所谓高僧判八字不合,一听就是借口,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这样温暖亲和的京都解元同漂亮温柔的阁老女儿退了婚。
徐幼珈生恐徐瑛心直口快地再说出什么话来,上前拉住她:“外面冷,二姐姐去我的屋里坐吧。”
姐妹两个去了凝玉院,徐瑛心想,罗意青和周肃之看来很是投缘,那他退婚的详情也许周肃之知道,那徐幼珈可能从周肃之那里也听到过。
“四妹妹,”徐瑛抿了几口茶,问道:“罗解元和蔡姐姐为什么会退婚呢?”
“你可别再叫她什么蔡姐姐了,你肯定觉得她是个温柔端庄的女子,”徐幼珈前世也见过蔡文蕙无数次,还真是从没看出她的性子如此毒辣,她低声将蔡文蕙试图毒杀罗意青的事讲了一遍。
徐瑛都惊呆了,“你,你说的是真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徐幼珈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当时就在天香楼,那可是我亲眼所见。”她没说是自己救了罗意青,只说是他偶然发现了茶水里的毒。
“罗意青可是京都解元,学问、容貌、家世都不错,性格还那么的好,蔡姐……蔡文蕙竟然不喜欢他,”徐瑛不解地摇摇头,“就算是不喜欢,直说就是了,她真不想嫁,罗解元那样的人,肯定不会让她为难,必会自己想法子退亲,她做什么要害人性命呢?”
徐幼珈盯着徐瑛,意味深长地说道:“二姐姐,你好像很了解罗解元的样子啊,才和他说了几句话,就相交到如此地步了?”
徐瑛瞪了她一眼,抬手就在她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少阴阳怪气地说话,我从小到大,真的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男子,温暖得像阳光一样。”
徐幼珈笑着躲开她的手,心里把她从小到大见过的男子细数一遍,悲哀地发现,徐瑛身边的男子还真的都挺差劲的。
罗意青回到家中,张夫人问道:“怎么样,徐二姑娘收到玉雪膏,有没有喜极而泣啊?”
喜极而泣?原来她哭了是因为太高兴?罗意青点点,“母亲怎么知道她会哭?”
张夫人一笑,将徐大老爷辗转托人送来玉雪膏的事讲了一遍,“那药膏想必本就是徐二姑娘治伤用的,被她父亲给抢了,你给她送了回去,她必然会高兴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罗意青惊诧地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