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便同她道:“我去一趟璎川,有事寻青墨兄长……过几日便回来。”云华咀嚼着“过几日”这几个字,心中却细思,从此地到觐国璎川地界,快马不眠不休,来回也须得一个月时日,面上仍浮笑道:“好。”
云华入宫才知,沐青阳几日前便以觐使身份入宫作辞。一路上的小宫娥皆见叹惋,无不私论这位大人为何不多留几日,不知是因联姻无望,还是一时改了主意。
见到苏意的时候,苏意仍是在书殿阅章。见云华入殿,苏意放下折文抬头道:“你来了。”
云华将备好的贺礼推到苏意面前,揶揄他道:“您老人家今日大寿还不饶过自己。”
苏意接过贺礼,也接话自嘲道:“我老人家常年空巢,无人作陪,活得无趣也十分正常。”
云华噗嗤一笑,心中品味着“空巢老人”四字,不禁啧叹,这几个字听着委实可怜,按市井说书人的话来说也着实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云华抬手抹了眼角一滴泪花,便打定主意今后时常来宫中陪一陪苏意这位空巢老人。
苏意打开沉香木盒,里面竟是一把短剑。云华努努嘴道:“这把短剑是兄长从前寻的,说是孤品,原想送你的,只是没寻到一个好机会。不过究竟是不是孤品我便不知了,兴许他是诓人的。”话到此处却突然又来了精神,“但我令人打造的这支相配的剑鞘倒的的确确是孤品。”
苏意小心地摩挲着剑身,撑起一副欢颜,眼中却掩不住溢出的凄清,同云华道:“我老人家何其有幸,能得两件绝世孤品。”便突然正襟危坐,抱了一礼,不知是打趣还是如何,只道,“苏某便谢过两位殿下。”
云华便也忙回一礼,笑道:“陛下客气。”又突然眼珠一转,生出些想法来,起身压低声音神秘道:“陛下这般客气,本宫决定再赠陛下一份大礼。陛下先读一读公文,稍坐片刻。”话毕便起身出了书殿。
听云华这几句说辞,苏意原本以为这份大礼怎么着也得备个一时三刻。结果不出半刻,云华便折回来了,手中托着一只托盘,盘中放着一只汤盅。苏意寻思,难不成这是为他煲了一盅汤,但这汤煲了不足半刻,不晓得能喝不能喝。但若是不喝,岂不是拂了云华如此金贵大礼的这么一番体面?但若喝了,又保不齐明早上不得早朝。因此究竟喝还是不喝,的确是个问题,但无论如何,看在何种份面上,这汤也是得喝的。
这汤盅往桌上一摆,云华揭了盅盖,不承想,盅内竟是一碗面,上头摊着一只煮破的蛋。苏意登时便松了一口气。虽说面相有些残破,但这盅东西一瞧便是能吃的。云华洋洋得意道:“长寿面。我煮的。”苏意点点头,眼含泪光十分感动,毕竟这盅东西从面相上便能瞧出的确是云华煮的。
苏意拿起筷子夹一块蛋,仔细品尝,的确是普通的蛋。再吞一口面,虽说有些烂软,味道也略为寡淡,但也着实是普通面条的滋味。光在这份层面上,苏意这一番感动之情也愈更上一层。
云华目光期许,忙问道:“如何?”
苏意颔首:“不错。”毕竟单看是出自云华之手来说,的确是不错,便又补上一句,“十分不错。”但苏意又怕云华追问个具体出来,话锋一转,问道:“你府上的面首回去了?”
云华被这一句话噎了喉中一串发问,震得连身形都抖了三抖,咳了几声满面通红,不晓得该如何应这么一句。
苏意再吞一口面,斟了一杯茶水推到云华面前,开口道:“你惊慌什么。来,喝口茶压一压惊……你要不要别的面首,我挑一些送去你府上?”
云华便又一口茶陡然喷在了袖口上。于是云华之前想要多来陪一陪苏意的念头便已消了六七分。
第七章枝头双燕栖2 自沐青阳走后,红豆锦书倒是不曾断过。又过了半月,云华觉得,不见沐青阳,连日子也过得清淡了许多,她攥着一枚帛书,细细想一想那年回姜之后不在沐青阳身侧的日子是如何过的,却已经没了什么印象。
已到了这个时节,想来少潼应与祁桓应已经结了连理。便匆忙拿出一叠纸,压上镇纸研好笔墨,伏在案前思量一阵,认真写道:
夜中月媒入梦,见与二人缔牵红绳。遍葛藟缠木,连理同枝;确乎燕燕于飞,桃华灼灼。是以遂缔良缘,喜见于归。虽未躬观嘉礼,然已闻佳音。一愿鸾凤和鸣,璧联珠合;二祈福履萦之,白头永偕;三颂螽斯振羽,瓜瓞绵绵,以期衍庆之音……便断断续续没了思绪。
再回神时,纸上方落着“沐青阳”三个字。云华的思绪便又作柳絮散了,不晓得他如今到哪里了,见还是没有见到青墨兄长,若他如约回来,又应是归期几何?
云华摇摇头,忙收回思绪,又恼自己明明言说决不沉陷,如今又偏偏被他牵扰了心绪。便将纸上那三个字狠狠涂掉,留下一坨墨迹,论谁也看不出里面藏匿的字来,才将纸团作一团扔在一旁。再抽一张新纸誊写一遍,落下尾款,添上一句:顺祝春祺,并致新婚。然后小心翼翼将信纸揭下,待晾干再按礼节折好,与一对背刻麒麟如意纹的金玉龙凤锁一同函封。
待手上忙完,云华便又想起赌坊这回事来。她这“人生四喜”还未体验完,理应顾不得沐青阳这些旁的细微末节的事情来。
便又修一封函书,邀约陆公子出游。
与陆离出游这日,云华只一人前来,扮作一身男装。陆离有些吃惊,却一瞬转作平常,恭一礼道:“陆某上回与公子约定此次由陆某打点,不知公子……”
云华打断陆离道:“陆兄可唤我连弟,”云华突然有些忸怩,压低声音道,“不知陆兄去过赌坊没有?”
陆离愣了一愣,道:“没有。”
闻言果真是预料之中,云华面露喜色,一拍大腿道:“我便知道陆兄没去过。”又太过喜形于色了一些,便忙收敛几分接着神秘道,“那不知陆兄听没有听过‘人生四喜’?”
陆离思索道:“这倒是听过。久旱甘霖、他乡故知、洞房花烛、金榜题名。”
云华摇摇头鄙夷道:“陆兄啊陆兄,你这想法太过陈旧。如今的四喜是‘吃、喝、嫖、赌’,走走走我带你去赌场逛一逛。”拉起陆离便要去找赌坊。
陆离满面惊色,脸上一眼便能瞧出来分明是写着“要不得”三个大字,云华忙拍一拍陆兄的肩头,语重心长道:“陆兄啊,人生在世就是图个开心,你那些教条都应抛到脑后去,毕竟人生苦短嘛。”
见陆离仍有踌躇,便又问道:“那陆兄去过勾栏没有?”
陆离一惊,满面通红道:“臣……陆某怎、怎会去那种地方!”
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