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臃肿的二蓝布长衫,向着车门走去,走到了汽车门口,又回首,做一个拱手告辞的动作。
一个脖子里挂着贩卖香烟的大木头盒子的香烟贩子,忽然伸手摘掉自己香烟盒子,扔到一边,手中是一只黑乎乎的盒子枪,他说了三个音节怪异的字:
“高校长”
高校长惊诧的望向香烟小贩。
“砰……砰……砰……”
连着响了三声。高先生脸上的笑容凝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白俄的保镖和白俄的司机还在发愣,忽然间又冲出来两个蓝布工装保镖,都是左右双手。各拿一把黑剥壳手枪,冲着那个小贩连续的射击。
在场的人群,有原地抱头蹲下的,有就地打滚的,有抱头鼠窜的,有惊声尖叫的。春风得意楼门口迎来送往的伙计。吹响了尖锐的口哨。
不愧是洋人治下,治安还过得去,巡警们很快就来到了现场。
一一盘查之后,一个开枪的保安被带到了警察局,香烟小贩的尸体送去了停尸房。遇刺的名士高校长被送去了附近的教堂大医院。
巡捕房。
一个肚子微微鼓起的警司放下手中的电话,伸手拍桌子:
“又是名仕遇刺,完了,明天等着上报纸头条吧。”
两个下属跺脚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
“外面已经围了好几个记者了,见不见?”
警司摆手,等老朱回来再说。
老朱是一位资深的警探,他身材魁梧,眉目凶恶,脸上带刀疤,却心细如发,善于破获蹊跷的案件,挖掘罪犯的深刻心理。
他家里世代吃的就是衙门里的饭,清朝的时候,就在清朝的巡捕房做事,民国了,依旧在民国的警察局领薪水。
此刻的警探老朱正用白布手帕挡住鼻子,凑近了看那个香烟小贩的尸体。仵作在一边作陪,脸上挂着阿谀的笑容:
“都查过了,没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
警探老朱把小贩的尸体从头看到脚,盯着小贩脚下的青色方口布鞋说道:
“脱下来。”
仵作连忙把小贩的鞋子脱掉。
警探老朱依旧用布手帕挡住鼻子,凑近了看小贩的脚丫子:
“这个是穿习惯了趿拉板的脚,这是个日本人。日本的浪人!”
第二天,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报道。
《平安高校长被刺,凶手是日本人》
石榴园日式会所。
宫崎老板盘着腿儿,坐在榻榻米上,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把清酒倒进自己的嘴巴里,忽然脸色一变,将酒杯重重的仍在地板上,地板上铺着棉毡子,酒杯滚了几下,无声的停了。完好无损。
宫崎老板大骂:
“八嘎,猪。一命换一命都不会,那个高校长还没死那?”
一个背着花布小褥子的女侍者用极低的声音提醒他:
“报纸上,有很多消息,他们已经知道刺客是日本人了。”
宫崎老板眼色血红,恶狠狠的说:
“就是故意让他们知道的,就是日本人干的,他们那里对不起日本了,自然心里有数!”
日本人心里都有数,平安药厂的人心里也都有数,凭什么不卖给我们日本人药?不卖,我们就杀,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就是我们杀的。
软的不行了,来点硬的,杀几个平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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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直面惨淡的人生
桃花居。
桃花居一楼的客厅就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张美溪走下楼来吃早饭,看见餐厅的桌上摆放了几瓶冰雪仙子一样的杏花。花瓶是大肚子的景泰蓝,两尺高,花枝极大,枝桠繁茂。把巨大的餐桌变成花桌。
桃子对此很不满意,在那里一边布置早点,一边抱怨:
“杏花的白色的,怎么能放在房间里!”
杏子反驳她:
“白色的花多了去了,水仙花,菊花,荷花,不都是白色的?”
桃子做了一个鬼脸:
“你跟我学的。”
杏子毫不在意:
“大小姐常说,唯有学习,才能进步。”
学习一下桃子在暖房里养花枝,有什么不好?
仿佛没有听到两个丫头的对话一般,张美溪沉默的坐到了餐桌旁,用筷子叉起一只包子,认真看了看,觉得自己绝对咽不下去。
张美溪放下包子,拿起一杯豆浆,十分费劲的把豆浆一口一口咽下去。
终于到了见血见骨的时候,她放过了雪莉和艾米们,绝对不是因为崇洋媚外,只不过是因为欧美的威胁不大罢了,远交近攻。拉拢一方,打击一方。
平安药厂从一开始就态度坚决的不和日本人打交道,并不是一个小少女的有钱任性,而是她知道,无论如何,日本人都不会放过她。就算是跪地求饶,依旧会被践踏被蹂躏。
日本人有一种奇怪的理论,就是认为唐宋之后,中国已经灭亡,他们才是真正流落海外的嫡系继承人。
所以,这样的矛盾不可调和,唯有一战。
你要战,我便战,用温柔挽救温柔,用暴力制裁暴力。
张美溪木着脸将一杯豆浆喝完。用棉布手帕擦嘴,她的早餐结束了。
杏子忽然有些忐忑:
“怎么不吃饭?大小姐,你真的不喜欢白色的花吗?我马上就拿下去。”
张美溪站起身来,冲杏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很喜欢。很清新雅致,我都等不及了,天地一片白花花的,多好!”
她的目光透过餐厅的大玻璃窗,望向院落里。泛绿的花枝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米粒大小的花苞。
天暖和了。桃杏都会开放,她喜欢。红色的鲜血,白色的葬礼。她喜欢。
……
上海滩的大名士,高校长被刺,凶手是日本浪人,这个新闻只在报纸上火爆了一天。第二日有更火爆的新闻爆发出来。
公共租界的大使馆发生中毒事件,包括最高大使在内的七人中毒身亡。日本国在东北,天津,南京等地都设置有领事馆。
日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