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手去翻那堆药书,想找出一本,给他老爹祝贺六十大寿。结果翻了半天,并没有看见青囊经几个字。
倒是找到一些美元英镑,洋元铜板,给跟着他抓人的下属分了一些。剩下的自己收了。又找到几封书信报纸,都是写山东先生和平安制药的。两枚玉石方寸印章。
吴老四分局长想着,这些应该是能找出那个高先生的身份了吧,就拿了去给他聪明的老爹和三哥研究,一见面先说了一句含糊的话:
“山东先生是个什么鬼?挺有名吗?我看这个姓高的八成外号叫山东先生。”
他爹吴老鬼刚平静下来,让佣人打扫过摔碎的茶杯,又倒了一杯热茶上来,刚端起来正要喝,一听他小儿子进门先说这话。
“啪……”的一声,茶杯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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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小鸡儿蘑菇汤
北平城,学生吴九山发完给上海的求助电报,回他在城南暂居的便宜大通铺旅馆,路上遇见挎着篮子卖酥梨的,一个铜板一只,也不舍得买。 又看见卖冬菜包子的,热气腾腾的一个铜板一个,也舍不得买。最后只买了花两个铜板买两只大白馒头,现在吃一个,留着明天早上再吃一个。
再过几天,实在没办法了,他一身的棉袍子大棉袄,也能值得十几块。只是要受冻了。
因为北京城的电报房有好几个,所以他发回电报给上海,上海能接二连三的发几封回来,但是都不是同一个电报房,电报房就把收到的上海电报送去绍兴会馆了。
绍兴会馆把电报转交给以前帮高先生定房间的两个亲朋故旧,郝小丹还有甄琶世。这两个故人是好小的胆子,又真怕事,两个人商量:
“以前我们虽然和高有才交好,但是毕竟十多年没有见过了,如今他说是个校长,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道?”
“说的很是,如今他得了那样大的罪名,又被抓了起来,咱们都是小小职员,能有什么办法?这些电报都是他同伙的吧?咱们也不要惹事,都烧掉吧。”
两人商议了一场,烧掉了电报,绍兴会馆再送过来,干脆不接。
北平四合院吴老鬼家。
吴老鬼的心中是惊涛骇浪一般,嘴上大骂他的四儿子:
“你个草包,连山东先生都不知道,山东先生是个神医,专门做神药的。报纸上天天说,名气大的如雷贯耳。咱们卖人参的起家,也算是药材行里的人。你是一点都不费心这个。草包。 ”
吴家老三脸色青白:
“那个姓高的是山东先生,这样可真是惹了大祸了,不如我们赶紧去陪个不是,把他放了吧。”
吴老鬼手里摸着他的山羊胡子,口中喃喃的:
“赶紧放了,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呀。”
吴家老四倒是傻小子不怕鬼:
“管他多大的名气,抓到咱们手里就是肥羊,不过是一个枪子的事情。”说完就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吴老鬼贼精,先拿的是方章,哈一口气,按了。
“平安学校高有才印”“仁心圣手”
吴老鬼就觉得眼冒金星,喘不上气儿来,果然呀果然。
吴老四看他爹那副着急的样子,立刻伸手摸枪:
“不用怕,我去宰了他。什么大名声,一见子弹全是放屁。”
吴老鬼气的喘不上气,说不上话来,只是摆手。
吴老三训斥了一句:
“宰了他你也跑不掉,你明晃晃的去抓人,算算总共多少人知道吧,你还能都杀了?”
民国的东四警察分局,还是沿用的前清巡捕房,大牢就是一色的青砖矮房。
以前的牢房,第一层是铁门,第二层是木头的栅栏。后来有的犯人武功高强,牙口很硬,可以把木头栅栏咬碎,所以就统一的都换成铁的了。
以前的牢房锁头,都是老旧的横式门锁,钥匙有手指头长,但是犯人很聪明,可以用麦草开锁,所以民国的时候就与时俱进,统一换成了德国进口的大锁了,结实耐用。
这些小事情都是可以改进的,最难改的就是人性,千百年来,牢房的看守人,从来都是欺软怕硬,贪图钱财的。
所以上海来的高先生,正捧着一个细瓷大白碗,喝一份鸡肉蘑菇汤。身下是干净的被褥,被褥下面,是新鲜的麦草,柔和暖和。
看守人弯着腰:
“高先生,看您还要点啥?要不给您热一壶绍兴本色。”
高先生抬起头来,露出一只青黑的熊猫眼:
“只要帮我把电报发出去,以后必有重谢。”
看守人点头:
“发了,发了,早发了,这都是小事儿。”
高先生郑重的拱手感谢,好像对方也是读书知礼的雅士一般。
看守人哼着小调出了牢房的两层大门,飞快的拿出一只璀璨大戒来,这一辈子的吃喝呀,算是到手啦。
高先生摆手让他的学生赶紧吃饭。郭小壮从陶瓷瓦罐里夹出来一只肥嫩的鸡腿,狠狠的咬了一口,火候正好,香。
吃完了忽然眼泪儿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高校长,你说咱们这个,不会是断头饭吧?我听说断头饭都吃的很好。”
高先生博古通今,是很有学问的,镇定的安慰他:
“不是断头饭,这个断头饭都是白送的,咱们这个是花钱买的。”
学生郭小壮摸了眼泪儿:
“高校长,你说上海的钱主任,收了电报,是会来救咱们的吧?”
高校长昏了几次,相当于深度睡眠了,所以此刻的精神很好:
“应该会救得吧!我们也没有勾结外国呀,清华那帮教授是冲着青囊经来的,是高某大意了,倒是连累了你们,故都果然有重宝呀,只是碰到败类了,败类呀。”
高先生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想明白了,陷害自己的肯定是清华那帮教授。
学生郭小壮吃完了鸡腿儿又喝汤:
“高校长,您这么有学问,一定就是山东先生吧。”
高先生连忙高声制止住学生郭小壮的猜测:
“不许胡说,山东先生什么样的人物,我怎么敢胡乱冒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