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这也很正常。
在十城中,真正无害的十城人,恐怕是没法过得很好的。白生胧能成为一名随心漂泊的医师,白生晴能在祖城的任务大厅安然当一名管理员,他们能够自由地选择想要的生活方式,已经是一种强大了。
这一点,时辰生他们也深有感触。
他们不会忘记,白生胧在进入瀑布前,他的衣袍中伸出的两条柔韧的藤蔓,简洁又利落——操控植物的天赋,白生胧的依仗并不仅仅是药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白生胧对他们有善意而无恶意,席恩只消知道这一点,其余并不在意。
他也不再继续揣测下去,示意几人可以给他讲讲事情的后续了。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将落酪湖发生的事给他描述了一遍。
听到秦狄说,当白生家族的士兵到来后,剑客不分对象,斩杀数人——包括落酪湖的恶人,也包括士兵们——然后迅速离去,重新隐匿了起来。
席恩不由挑了挑眉,剑客的立场似乎有些模糊了。
他不易察觉地瞥了若水一眼,这么说来,若水也没能跟剑客见上一面?
若水安静地听着他们谈话,深邃精致的异国五官并不显得张扬,反而有种华夏人的柔美婉约,气质优雅高贵,与西硫曾经描述的阿尔薇拉格外切合。
她就是阿尔薇拉的可能性,席恩有八成的把握。
反推之,剑客是西硫的可能性,也有五六层把握。
席恩假设,他们的身份当真如此,那么西硫出现在落酪湖,大肆破坏,是不是因为得到了阿尔薇拉的下落,所以特意赶来营救?
但这么一来,又有矛盾之处。
如果剑客为了救人而来,那他为什么在士兵赶到,形势大好之际,半途而废,远遁而去?
他当时要是留下的话,在士兵的帮助下,不是能很快找到阿尔薇拉,与之相见的吗?
席恩琢磨着,要么那剑客不是西硫,要么人是西硫,但西硫与白生家族有仇怨。当然,还有最糟糕的一种可能……
“有看到其他人么?”席恩问,西硫的身边应该有他的弟子佐伊,还有追随他的少女落湘。
“只看见他一人。”秦狄肯定道。
席恩轻轻甩了甩鱼尾,换了个姿势,靠在坐在旁边的时辰生身上,没有将最糟糕的可能说出口——剑客如果是西硫的话,会不会是被人控制了呢?所以行为才那样反常?
这么一想,又希望剑客不是西硫了。
他抬手拉了拉时辰生的小揪揪,心头稍微松快了一些,转而提起他沉淀许久的怀疑:“这次的事情,似乎跟前几次的形势差不多。”
欧萨拉问:“怎么说?”
席恩斟酌了一下,缓缓道:“眠息之森的事情,我们之所以能够察觉,是因为瑶光的邀请。他应是知晓眠息之森与芷浮宫的,却依旧请我们去参加前尘祭,完全是把线索摆在我们眼前。有这个起始,才能发展成后来的大战,直至芷浮宫覆灭。”
是这样没错,几人认同地点头。
“再是秦瀛城。”席恩依旧不疾不徐地分析,“我们之所以能够一举拉下吕家,帮助归琴复仇,其实大半功劳都该算在吕人书和他背后势力的身上。甚至可以说,我们在秦瀛城的每一步行动,背后都有他们的推手。”
嗯,的确如此。几人若有所思。
“从秦瀛城那一役可以看出,吕人书身后的势力极为庞大,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以他们之能,若想颠覆一个吕家,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席恩轻声反问,“所以,他们为什么非得借用我们的手来完成这件事呢?”
……是呀。
吕人书数百年前就开始与幻影秦漓有所接触了,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的神秘势力,就已经开始谋划秦瀛城、谋划吕家了。他们布下了严实的网,可临到收网之际,他们也不是没有力气,却将这个机会让给了别人——为什么?
席恩见大家都开始思索起来,不由弯了弯唇角:“这次也是同样。剑客以一人之力就能毁去落酪湖的储备点,为何士兵一来,他就抽身离开,将功劳完全让给了我们?”
“功劳?”徐迪诧异地睁大眼。
“发现并毁了这么一个违法场所,会有奖励的吧?”席恩偏头问白生胧。
白生胧点头:“待成果汇报上去,会有褒奖下发的。”
“汇报的时候,会提及剑客在这件事中起了关键作用吗?”席恩又问。
白生胧迟疑了一下,苦笑着摇头:“他斩杀了士兵数人,理应通缉。而且……”他看了大家一眼,有些为难。
“而且,剑客劈开落酪湖,摧毁湖底空间这件事,目击者只有他们几个。你们的人只见着他不分敌我地杀人逃跑了。”席恩帮白生胧把话补全,眼睛一弯,爽朗笑了,“这是事实,但说无妨。”
白生胧歉意地颔首。
欧萨拉汇总了信息,眉梢轻蹙:“换句话说,落酪湖的事情传开后,众人只知道是我们一行毁了湖底空间,而不知剑客?”
徐迪一下子反应过来:“难道剑客也是吕人书势力里的?”
确实很相似啊!
神秘势力总是在暗中不动声色地引导助推,事情成了,大家的目光也只会落在他们这些站在明处的人身上,而不知背后还有那样一群手眼通天的人存在。
百花们是谁救出来的?好像是一个叫深海的和他的同伴们。
秦瀛城是谁协助归琴拨乱反正的?是深海与他的同伴们组织的。
落酪湖是谁出手摧毁了湖底空间的?还是深海与他的同伴们胆大心细,深入敌营,一举捣毁。
没人知道这些事件中出现过的瑶光、吕人书与剑客。
想明白这一点的徐迪一下子就郁闷了,他们几个每次都是事件的先导者,这不就是完全当了神秘势力的挡箭牌了吗?
“他们有什么目的?”秦狄百思不得其解,这是要做好事不留名吗?
席恩眯了眯眼:“他们这样做,无非是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们身上,而使他们继续隐匿。要说目的,或许就是单纯的将我们推在聚光灯下,吸引走所有的注意力,然后他们藏在阴影里,才好悄悄做他们真正想做的事。”
“他们想做什么?”秦狄下意识又问。
席恩忍不住笑了:“以上全是我的猜测,真实性还有待商榷,哪还能猜出他们的最终目的?”
哪一次席恩是猜错了的?秦狄啧了一声,对自己无意中当了几次挡箭牌而感到相当恼火。虽然目前看起来,对方这样做,对他们的帮助甚大,暂时也没有什么危害,但在暗中被算计被利用,光这一点就让人生不出多少谢意来。
好像将他们当做提线木偶,当做棋盘上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