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紧张的周冰颜,在司机的引领下,一路出了老宅。
而就在他迈出门槛的同时,一切的主导权,就不再被他握在手中了。
他可能真的不该一时疏忽听了信了那番假话的,但就在他从司机拉开车门看见驾驶位上坐着的那个身影时,所有的后悔,就全都没了意义。
坐实了,于是也就没了意义。
他想喊叫,想赶快后撤,想逃,乃至想要反击,然而这一切全都没能成功,因为对方明显比他快,对方是有备而来。
宗政良极为迅猛地整个人一纵身,伸出手,一把揪住了桂明义的衣衫,跟着,便是用力一拽。那毫无思想准备的男人被扯了个趔趄,两手挣扎着意图抵抗,却还是在拉住宗政良的袖口之前,就半张脸结结实实撞在了汽车门框上。
颧骨立刻就见了红印子,热`辣辣的刺痛传来,剧烈的耳鸣之中有点发懵的桂明义都不知道那男人是如何用他当作挡箭牌,在几个随从心惊肉跳不知该不该果断开枪之前,就先拔出抢来,三下五除二撂倒了所有武力威胁的。
他可能该怨恨自己手下没用,可能该慨叹对方太“有用”,但他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宗政良几下就把他塞进了车里,砰的一声重重关上车门,用力踩在油门上的同时,用枪托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比刚才撞到门框的疼痛翻了好几倍,可桂家大少爷并没有被这疼痛折磨太久,他在最强烈的第一波痛感到来之时,还没叫出声,就一阵眩晕,瘫软在了座椅里。
也许,这一刻,他算是相对命好的那个,至少他没有像他的随从们那样,个个吃了枪子儿,有的已经倒地不起,有的挣扎着,压着伤口爬起来,却也已经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被劫走,眼睁睁看着那辆漆黑的车子发出一声轰鸣,扬起一阵烟尘,就那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急速驶远,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桂家老宅,乱了。
不知自己会不会真的只能活一两个钟头的司机怎么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都还好说,或轻伤或重伤的随从们怎么被赶出来的宅门里的其他人扶进去抬进去也都还好说,可怕的是,整个桂家,刹那间,群龙无首。
谁能想得到,谁又能相信,桂家大少爷,这新上任的大当家,就这么大白天的被绑了票?这简直比桂天河横尸戏园子门口还要惊悚,难不成这横行霸道已经两代人的黑道家族,真的要瞬间走向没落了?人丁并不算兴旺的老宅,没了桂明义,连个可以站出来主事的人也没有,几个最重要的的头头脑脑平日里是慑于当家人的威严才勉强算是忠诚而且顺从,现在这种情况发生,那几人搞不好都要先忙着自保了,又有谁真的能有条不紊尽快组织众多的手下分工协作去救人呢?
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桂家上上下下,多是鸟兽般的物以类聚而来,真出了事,呼啦一下作鸟兽散,似乎才是最合情合理的剧情。
于是,买得来威风,杀得出霸气,却得不到忠诚的桂明义,命里注定了一般,遇上了命里注定的劫数。宗政良就是他的劫数,被疯狗惹急了的,骨子的狠毒终于要爆裂出来了的狼,一声不响,都不给任何反应的时间和空间,便一口死死咬住疯狗的哽嗓咽喉,这都已经是最轻,最仁慈的开端了。
而之所以说是开端……
因为狼一旦尝到了血的味道,就不会轻易终止或是熄灭杀戮的欲`望。
直到在剧烈的头疼中睁开充血的眼,看着周遭陌生的景致,和面前并不陌生的人,桂明义才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间连窗都没有的屋子。屋里有桌椅,有床铺,然而没有窗。
房梁上悬挂着一盏灯,整个房间,只有这一点光源。空气略显凝滞,除去墙角一个镶嵌着黑色铁格栅的透气口,就没有能跟外界直接连通的媒介了。
显然,这是个改造过的秘密场所,也许是建筑物的夹层,也许是隐藏的套间,一扇狭窄的门显得很是厚重,大约也足够隔音。
这间屋子,被用于绑架囚禁,堪称绝佳。
若说他不怕,不慌乱,是胡扯,但天生的嚣张气焰还是给他在一定程度上壮了胆。发觉自己被结结实实绑在一把沉重的硬木椅子上,两条腿岔开着,分别被捆在椅子前面两条腿上,手也整个背到身后五花大绑,只剩下一张嘴能动,桂明义沉默片刻,扭曲地笑了。
“宗政先生,这是何必呢?”脸上的肌肉都扭曲起来,半眯着满是血丝的左眼的男人带着诡异的笑声开口,“你不就是想知道那小婊`子和她的小野种在哪儿吗?急什么,我都说了我不会对他们下手了,你放我回去,我告诉你该去哪儿接他们,不就得了?还是说……难道孙竞帆又给了你什么新的好处?让你把我带到这儿碎尸万段?这倒也好办了,他给你多少钱?我翻倍给你啊,我桂明义唯独不缺钱。可你总得先把我放开,见不着我的人,老宅上上下下,是不会有谁把真金白银往你眼前拍的……”
桂明义一直絮絮叨叨,维持着残存的狂妄,好像自己多么无所畏惧似的。
而始终不说话的宗政良,则只是听着,听到腻了,便默默脱下大衣,极有风度地搭在旁边的椅背上,跟着,一点点卷起衬衫的袖口,又从自己身后的桌子上抄起那半瓶“毒药”,拔掉软木塞,用注射器慢慢抽空了清透的液体。
“……你……要干嘛?”看到这一幕,桂明义有点惶恐,但他仍旧在硬撑,“你不会以为这点儿盐水能毒死我吧?啊?你真以为这玩意儿有毒?……”
再往后的话,桂明义没说出来,因为扔下小瓶子,攥着注射器朝他走过来的男人,抬起一只脚,直接蹬在了他两腿之间的椅子面上。
左手手肘撑着膝头,右手把注射器晃了晃,宗政良终于开口说话了。
“秀峰和夫人在哪儿?”
问题简单明了,得到答案的意图却异常坚决。这样的坚决震慑力相当大,桂明义抿着干燥的嘴唇,凶险而怯懦地笑了。
“哪儿那么容易就会让你知道?你真当我桂明义……”
“恶人,死就死在总是不识时务,而且永远有话要说。”冷笑着摇了摇头,宗政良打断了对方的言辞,然后就着昏黄的灯光,看了看玻璃注射器里的液体,“我知道这是盐水,盐水这东西,喝下去,不会有事,打到血管里,也无甚危害,但是打到皮下,就不那么好看了。针孔周遭会鼓起来,形成一个肿胀的包。割破皮肉,血水就会放出来,用针头吸掉血水,换个地方再打进去,循环往复,可以玩上一整天呢……大少爷不用这么惊讶,久在江湖,耳濡目染,总会听到记住些也许用得着的毒辣手段的。不过呢,兴许大少爷你真的是条汉子,这种折磨搞不好你还真就受得住。我宗政良不以折磨人为乐,快刀斩乱麻才是王道。所以我想,不如直接从男人最碰不得的地方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