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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算是缓过神,赶紧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沉重的西洋式雕花门。

    地上,躺着陷入晕厥口吐白沫的保镖,不远处的宽大沙发上,则扔着另一个保镖,手脚都被绑住,嘴里还塞着破布,勒着皮带,叫都叫不出来。

    矮胖的钱老板,整个人被掐着脖子抵在墙上,早就体若筛糠脸色煞白连个屁都不敢放了。而那高大的,把这一切都做得行云流水般简单自然的男人,则一边将枪口戳在那白嫩嫩肉乎乎的脖子上,用力顶住对方喉管,一边朝着惊魂未定,还不知怎么开口言语的桂秀峰扬起嘴角笑了笑,说了句:

    “我保证过,不会让别人碰二少爷一根指头。现在……暂且能算是说到做到了吧?”

    六国饭店贵宾套房里,绑着三个人,两个已经挂彩的保镖,和他们的主子,钱老板。

    三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个个儿一脸苦命相,而对面的沙发,则坐着宗政良和桂秀峰,后者惊魂未定姿态拘谨,前者,则大大方方潇潇洒洒翘着二郎腿,手里攥着卸掉了子弹的左轮手枪,用一块手绢小心擦拭上面的指纹和灰尘。

    面前的红木茶桌上,整整齐齐摆着六发子弹,子弹立在干净到可以映出倒影的黑色大理石桌面上,距离一致,排成一排。

    宗政良起初不说话,只是擦枪,等枪已经一尘不染时,便捏起一枚子弹,装回到大左轮里面,同时低声开了口。

    “三位,江湖上混饭吃的,都讲究遇事要先自报个家门。鄙人复姓宗政,单名一个良字。北京城我是初来乍到,头些年,都在天津卫骏华公司陈老板手底下谋生活。绝对没有吹嘘之意,不过……我想既然三位吃的也是江湖饭,就该对天津上半年某个跟黑道对着干的高官当街遇刺的事儿有所耳闻,实不相瞒,那件事是我的手笔。只可惜做得不够干净,官司闹大了点儿。陈老板念我有功,花了大价钱打通上上下下,最终因为‘证据不足’,我才没被判刑。那之后,我就来了北京,进了桂家外宅当保镖兼司机。”话音落下,子弹也都重新装填了回去,大左轮随着轻松的甩手动作咯塔一声重新卡回枪里,宗政良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少年,目光集中在满脸是汗的胖子身上,“原本钱老板跟桂六爷有什么交易,我是不该插手的,只可惜,钱老板要对二少爷图谋不轨,那……可就怪不得我节外生枝从中作梗了。可是……现在事儿闹得这么不愉快,咱们总还是要谈开了免得遗留后患,钱老板,您说呢?”

    被堵着嘴的男人战战兢兢,点了点头。但宗政良并没有马上给他拿掉嘴里的茶巾,而是把枪掂了掂,冲着他和两边的保镖比划了一下。

    “我现在先把话摆在这儿,待会儿不管问到谁,不管我让谁出声或是给谁松绑……大喊大叫的,我就打他的嘴,站起来想跑的,我就打他的腿。反正子弹听我的,打在哪儿了,疼,是你们自己的。明白吗?”

    再明白不过了,慢条斯理的恐吓绝对有实际功效,看来三个人也是十分清楚江湖上的行事方法,都忙不迭纷纷点头。

    而宗政良,则笑了一下表示满意,继而欠身过去,先扯掉了钱老板嘴里的布。

    终于能顺畅呼吸自由说话了,胖子动了动酸痛的下巴,做了个委屈的深呼吸。

    “兄弟,有话好商量,好商量。”确实没敢鬼哭狼嚎,钱老板看了看对面的男人,试探地询问,“那……既然兄弟护主心切,我也就知难而退了,不如……就放我们先走?改天……改天再相互拜访?”

    听着那样的言辞,宗政良轻轻一笑。

    摇了摇头。

    “我护主心切是真,可钱老板说要好商量,是假。”

    “兄弟……何出此言啊?”好像被戳中了软肋,胖子额头又出了一层汗。

    “钱老板只不过就是想赶快脱离窘境罢了,一旦我就此放你们离开,怕是很快就要被报复了吧。”

    当话说得如此明明白白,似乎也就没了再装的必要,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人,选了黑道,就做好了陷入冤冤相报永无止境的日子的思想准备了,就算看着只是个白嫩的儒商,心里有多少戾气,眼神相对时,也就心照不宣了。

    “那……你到底想怎样?”意识到情况没那么简单之后,对方总算是决定硬着头皮谈条件了。

    “先告诉我你的住处。”宗政良单刀直入,“还有他们两个。”

    “……我……住西四北二条。”本还想迟疑,却听见了手枪上膛的声响,钱老板赶紧说了地址,跟着又把两个保镖的住处和盘托出,“他住白米斜街,姓马。他住赵锥子胡同,姓黄!都告诉你了!这总行了吧?!”

    “还不行。钱老板别这么心急啊。”又一次断绝了对方的希望,宗政良暂且收了手枪,保持着上膛的状态,交给旁边坐着的桂秀峰,“二少爷,帮我拿着。”

    “什么?”被吓了一跳,却还是迟疑着接过了枪,桂秀峰看着那男人。

    “拿好了,扣着扳机。”手把手教对方双手握住枪柄,又把有点紧张的食指轻轻放在扳机上,宗政良在他耳根,用对面三个人听得见的声音低语,“喊叫的,乱动的,一概直接开枪,打死了算我的。”

    到此为止,被绑着的几个是真的开始害怕了,火器在会熟练使用火器的人手里,未必能构成多大的威胁,可当使用者是根本不会用的人,就等于潜藏着一万种意外情况。钱老板想求饶,又怕被本来就在高度紧张的桂秀峰直接一枪打死,或者打不死,弄个疼得生不如死,再或者更糟糕的是某个保镖乱动,桂秀峰开了枪却打偏了,他这个主子成了被误伤的那个……

    “我跟你们俩说啊,敢动一动,回去我绝对活剐了你俩!”带着哭腔的威胁有点滑稽,压低了音量的训斥更是凶狠得力不从心,眼镜都快从鼻尖滑落,汗流了一脸的钱老板坐得端端正正,好像个被提到训导室的学生。

    而宗政良,则满意地挑起嘴角,站起身,走到华丽的办公桌边,抄起上面一叠信笺,又拿了钢笔和墨水,重新走回沙发前坐下。

    “钱老板果真舍得下本,只有高级套房才会连笔纸都给备好,倒是省了不少的麻烦。”轻松说着,宗政良开始在信纸上写着什么,房间里安静到极致,只能听见大家的呼吸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动静。

    写完了计划好的一段话之后,宗政良抬起眼来,看了一遍,将那张纸慢慢推到茶几的另一边。

    “钱老板,看看吧,情况是否属实?念一遍,念出声来。”

    颤颤巍巍地胖子凑过来,含含混混念了一遍纸上的文字。

    “文登公司总经理钱……钱某,与黑道相勾结……不仅谋取钱财,还……还暗中安排年轻男子以供自己……淫……淫乐……明明家中妻妾齐备有儿有女……却……行……行此下作之事……实属……那个,这位兄弟,后头都是骂我的话了,就别让我念了行吗……行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