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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套,就吸引了桂秀峰的注意。枪套是皮子的,很是有种透着杀气的漂亮,皮带严丝合缝背在双肩,接近两边腋下的位置一侧是枪匣,另一侧是子弹匣,男人很熟练地卸下枪套,放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床尾,抬起脚来勾过刚刚放衣箱用的椅子,他抽出手枪,一颗一颗,卸下子弹,整整齐齐,摆在平整的绒布椅子面上,继而又从马甲胸前的口袋里拽出一条很轻薄的手绢来,开始擦拭那把嵌着冷白色手柄的银色左轮枪。

    桂秀峰是见过枪的,毕竟是黑道二少爷,再不受重视,也是比寻常百姓家看过更多的暴力因素。但那把枪,真的很特别。尺寸大,枪管长,镶嵌的材料也似乎很精致,然而,擦枪的男人动作熟练且不紧不慢,还有点炫耀的味道,明明十有八九已经看见了他在门外又不理不睬,甚至头都不抬的这种态度,就让焦虑的猫渐渐以愤怒取代了好奇,连尾巴上的毛都恨不能炸了开来。

    桂秀峰又忍耐了片刻,终于放弃了,他一把将房门推开到最大,两手交叉抱在胸前,靠着门框,抿了一下嘴唇,还是向对方开了口。

    “所以说,你跟姓褚的,关系非同寻常了?”

    以这样的提问当开场白,宗政良没料到,不过,这不算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照例没抬头,他挑起一边嘴角,哼了一声,算是应和。

    “问你话呢!”

    “是,非同寻常。”直接认了,宗政良翻了一下眼皮,看着对方。

    “……那你也不过如此。”言语间颇有几分鄙夷,桂秀峰侧过脸,躲开了那种诡异的四目相对。

    “怎样‘不过如此’?劳烦二少爷指点。”擦完枪口,宗政良慢条斯理说着,捏起一枚子弹,咔哒一声,装回左轮里。

    “他不过是个出来卖的,你自然就不过是个出来嫖的了。”这一次就不只是鄙夷了,话可以说讲得是很难听的,但,照例,这样的难听程度,根本无法让对方动怒。

    “是,他是出来卖的,我也是出来嫖的,可,能嫖到他这个等级的……能有几个?”

    “有几个也是嫖`客,拿不上台面的下三滥……”

    “那,眼看着‘下三滥’住进家里又不能反抗的,是谁?”

    来言去语,对抗到这个份儿上,终于有一方要败下阵来了,桂秀峰腾地涨红了脸,死死盯着仍旧游刃有余的男人,直到对方把最后一颗子弹重新装回枪膛,也没想出更好的骂人的言辞来,恼羞成怒的他,就只剩了拉住门把手,用足了力气摔上房门,而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楼上去的本事。

    “小屁孩……”成功气跑了一次次不死心来气他的孩子,宗政良带着点无奈地念叨了一声,随后略作沉默,摇摇头,将那把大枪重新放回了枪套。

    之后的时间,他过得更加安静。

    和衣而卧略作休息,他闭着眼,考虑了一下之后的打算,浅浅短短的一觉醒来,他在小楼里转了一圈,认清了每一处的构造。桂秀峰的房门紧锁,他也没有进去,只走到院子里,肩上披着大衣,百无聊赖抽了支烟。

    唯一出现的额外情况,是在那支烟快要燃尽时,来这边收拾庭院花草的杂工。杂工操着浓重的口音和他简单攀谈了几句,就自顾自干活去了。宗政良靠在车门上,看着那身材短小动作敏捷的杂工几下就顺着梯子上了屋檐,开始清扫残留的落叶,暗暗琢磨着若是够胆,这厮怕是能当个合格的贼人也不一定,他直到对方干完活离开,才关好院门,回到楼里。

    再之后的时间,他是靠看报纸度过的,傍晚时分,丁婶儿做好了晚饭,来喊他一起在厨房就餐。

    任性的少爷,在自己房间里吃过饭,把还留着至少一半饭菜的碗碟搁在托盘里,推到卧室门口留给别人收拾,就不管不顾了,直至天全黑下来,也没动静。丁婶儿烧足了热水,告诉宗政良要是想洗个澡,就自己打理,便回到自己房间去做一些缝缝补补的小活儿了。想想自己也确实很需要好好洗个热水澡,宗政良去了厨房旁边的小沐浴间,把热水倒进浴盆,又添了冷水,继而舒舒服服洗了个通透。

    看来,在这种大户人家干活,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可以有个最危险的情况下相对最安全的处境。

    怎么说呢?他这些年来,都没有过固定的住处,一方面,是狡兔三窟,另一方面,是不喜欢寄人篱下,包括这次,若不是被安排做贴身保镖,他根本不会在外宅住下,最后一方面嘛……就是他压根儿不打算有个所谓的“家”。他是混江湖的,上无老下无小,也没有半个妻妾,他要家做何用呢?倘若哪天栽在谁手里,一命呜呼了,他的家又有谁可继承呢?故此,这么多年,宗政良一直住的是旅店,这家住久了,伙计们都记住他了,就换另一家,反正天津城那么大,旅店那么多,他又有的是钱,怎么住,还不都随他么?手头富裕了,他就去住利顺德,手头紧了,他也可以在随便什么如归啊,客来啊,高升啊之类的小地方凑合,而实际上,他凑合的日子,真的不多。

    每个月,他都有固定的薪金可拿,加上时不时就来一个大活儿,他的分红,都是实打实的,包着红油纸的“小黄鱼”。打开那层滑腻腻的,好像女人口上胭脂一样的红纸,就是一根沉甸甸的金条。这是他用别人性命和自己性命做赌注换来的金条,而这些真金白银,他从不留存。银行里,没有他的户头,他恣意花着这些老百姓想都想不来的钱,下最好的馆子,看最贵的戏,嫖最红的 “小相公”。

    他知道自己过得放纵,可他无心悔改,应该说他不改,是因为不悔。这条道儿,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认。就算哪天死在哪个人手上,死无全尸,他也认。他干的,就是随时会死无全尸的活儿,所以他什么都认了。至于死后会不会下地狱……地狱里会不会遇见被他送下去的那些人嘛……就要看谁能亲手把他给送下去再说了。他不急,也不怕,他只是等着。

    没心情对自己的旧事和现状多琢磨,困意袭来之前,宗政良从浴盆里起来了,擦干身体,倒掉水,他回了房间,上了床。

    床铺很是柔软舒适,比利顺德的差点,但绝对比小客栈的强得多,宗政良没多久也就睡着了,他睡得还算踏实,直到三更半夜,房门被推开,一阵格外轻的脚步声过后,一个身体的重量压上了他的床,一丝灼热的呼吸撩过他耳畔,一双瘦得不像半大个男人的手,偷偷钻进他的被子,摸上了他的胸膛。

    三更半夜被摸上床,这种经验,宗政良没有过。

    他是个警惕性极高的人,睡觉从来很浅,换做是别人,怕是刚摸进门就让他给撂倒在地了。可当那个瘦削的,脚步轻到好像没有重量的身影溜进来,他没有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