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思虑加重,便继续道:“退一步讲,殿下也是一样,很多事情拖得越久就越容易另生事端,他亦不会拖延至今。况且谣言起风之时,臣女尚在病中,陛下知道殿下对臣女情深意重,那段时间连朝政都极少过问,一直在王府之中陪伴臣女,无微不至,又何来别的心思去散布谣言构陷太子?”
“咳咳,你这个丫头想太多了,朕之所以问你这些,只是想尽快找出造谣生事的凶手,也好加以严惩,以儆效尤,并非对你和珩儿有所怀疑。”
见程金枝说的如此直接明了,言语之间却又不乏道理,周帝自知方才的言语多有不妥,于是便咳嗽两声话锋一转,脸色也变得有所缓和。
“陛下圣明。众所周知,殿下和太子之间多有嫌隙,陛下即便真的心生怀疑也无可厚非。只不过,殿下是聪明人,亦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不会在背地里暗箭伤人。同样,也不会做这些能被人一眼看穿的可笑之事。”
程金枝字句恳切地说着,心里又何尝不知道,自从自己被太子抓走受此重创,痛失亲子之后,高珩对太子的恨早已超越了从前任何时候。
此刻的他,比起从前只为保全自身和亲人而不得不夺嫡争储,变成了一心一意只想要登上皇位,看着太子和赵皇后摔入深渊,万劫不复。
正因如此,程金枝才害怕高珩因为心中那深重的恨意,而一时冲动犯下过错,抑或是遭人有机可乘。
无论周帝此刻这些话是有心还是无意,她都必须尽力圆说,替高珩撇清干系。
其实,自岑风指出此事很有可能是楚人在背后捣鬼之后,周帝对高珩的疑虑本就所剩无几。
此刻又听程金枝这番合乎情理的解释,原本紧绷的心绪也随之松弛了许多。
即使他并不十分宠爱高珩这个儿子,却也已然不希望,他会犯下这样胆大包天的过错。
“朕了解珩儿的性子,他素来懂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明白的。”
周帝附和般地点了点头,默然片刻之后,继而转色道:“不过...既然景嫔会说这样的话,看来早已思虑周全,正好想利用你造谣生事。你心中,可有想到什么可疑之人?”
“臣女…臣女不过是一介妇道人家,平时识人不多,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可疑人物。”
程金枝故作为难地抿了抿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可以用来充当替罪羊的人,灵光一闪间,心中已有了目标。
“真要说的话,太子乃当朝储君,国之根基,若他受到什么波及或是伤害,轻则朝局不稳,重则国本动摇。在臣女看来,纵观大周之内,有这番心思的人,那便是数月前……”
她说到此处故意收住话头,歪着头瞄了周帝一眼,就听他脱口而出道。
“你是说,那些楚人?”
周帝眉间一挑,对程金枝的答案并不感到意外,相反还觉得顺理成章。
于是,心中对楚人的疑虑和担忧,又深深地加重了一层。
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人提醒他,高珩所娶的,正是堂堂的南楚公主。
第四百八十章 按兵不动
夜幕降临,月上柳梢。
正和宫内,赵皇后站在几案前合上太子送来的秘件,随即放在烛火上点燃纸张一角,投入了地上的火盆之中。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楚人一走,高珩也好,程金枝也罢,一个都逃不掉。”
赵皇后秀眉微挑,跳窜的火苗映衬着她幽邃的瞳孔,更显出一丝炽烈的凌厉之色。
“娘娘说的是,燕王一定想不到,咱们看似风平浪静,任他在外头兴风作浪构陷太子,其实早已备好下一步棋,还是一步让他无路可退的死棋。”
身旁的常乐笑吟吟地开口应和着,脸上阴险之色乍现,就听赵皇后闷哼一声冷笑道。
“哼,其实现在想想,琛儿被罚去守陵也是件好事,这离得远了,许多事自然鞭长莫及。这些日子外头闹成那样,陛下就算什么都没说,心里恐早就疑心深种。他这几日总是往广陵宫跑,若是琛儿现在还在宫里,再听慧妃那个贱人撺掇几句,怕是真要滴血验亲了。”
常乐闻言忙点头道:“娘娘说的是,不过奴才听说,陛下今天白天曾单独召见过燕王妃。”
“燕王妃?”听常乐猝然提及程金枝,赵皇后眉间一跳,“你确定她是一个人进的宫,高珩没有陪他一起来吗?”
“没有,就燕王妃一人。奴才听钦安殿外的太监说,她在里头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而她走之后,陛下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的,也不知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听着常乐这番话,赵皇后似有所虑地绷紧脸色,眼眶中溢出了一丝狐疑的神采。
沉吟片刻,方徐徐道:“昨夜里本宫做梦,梦见景嫔穿着当年陛下赏她的那身广袖白蝶裙,戴着那支珠玉玛瑙簪,就站在你站的地方,在嘲笑本宫……”
见赵皇后抬手指着自己,本就胆小心虚的常乐一个激灵,匆忙向后退了几步。
“呵,本宫都不怕,你怕什么?”
赵皇后不屑地瞟了常乐一眼,继而凝滞目光,落在了空气中虚无的一点上。
“怪只怪她当年正巧撞上来,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本宫留着她的命这么多年,让她还能多和儿子见上几面已是仁至义尽。要怪,就怪程金枝,若非她不自量力地冲出来替那对母子顶罪,被陛下关进九幽台,本宫也不至于急着送她上路。”
“娘娘,您当初就怀疑景嫔在九幽台里对燕王妃说了些什么,那您说当下谣言盛行,陛下此次突然召见,会不会是因为......”
“这一点,本宫也不能保证。”
赵皇后说着敛眉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严峻之色又加深了几分。
“本宫原以为这个程金枝一病不起,又给病坏了脑子,这辈子怕是好不了了,可没想到竟然恢复得这么快。要说这个女人留着就是个祸害,却偏偏怎么都除不掉,还真是命硬。”
但很快,她就舒缓脸色,眼中掠过了一抹不以为然的自得之意。
“不过也没什么打紧的,就算景嫔真的和她说了什么,也只是空口之谈,无凭无据。否则依照高珩的个性,也不会靠这场谣言虚张声势。”
“娘娘,娘娘,陛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