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点灯挂彩,迎来送往的酒宴一律免了,年夜饭也要清淡,最好与斋饭类似。
有那糊涂的,倒是随意,可没等入夜,名单便摆在了皇帝的桌案上。
皇帝逐行看过,点点其中一行,笑道:“这个年,他们过得倒是很开心啊。”
来喜抬眼,见皇帝虽然笑着,眼底却一片寒意。
他极快的扫了眼,皇帝手指划过威远侯府单家,又点上金家。
来喜忙垂下眼,恭谨的低下头。
金思远任职户部,近来十分活跃,府里常有同僚拜望,那位已然投靠三皇子的孟大人,更是其座上宾。
皇帝细细看了一遍单,搁下后冷哼一声。
来喜挺直脊背。
也不知是接连的两次患病让官家有所感悟,还是大皇子的事情让官家痛下决心,这一个月来,他处事风格大变。
早年的以诚待人,以真心换真心的宽厚,早已荡然无存。
而今他更相信私底下调查得出的结果。
入夜,皇帝与皇后以及几个位份不高的嫔妃,外带两个皇子和一位即将远嫁的公主用过家宴,便去了芳菲阁。
皇后望着皇帝头也不回的身影,命人都散了。
等到一切安静下来,她才卸下脸上的端庄,露出压抑多时的得意和畅快。
多少年了,从姐姐到她,头上始终压着安娘子这座大山。
姐姐的儿子,她的女儿,在这位痴情帝王眼里连大皇子的半个指头都不如。
姐姐气性大,忍不了,早早就去了,她能忍得,也能让得,老天终于开眼,让她守得云开见月明。
第五百三十六章 又复生
皇帝一路疾行来到芳菲阁。
此时阁里的灯火熄了大半,仅有西边两间还有亮光。
皇帝示意宫人莫要出声,来喜上前撩了帘子。
皇帝迈步进去,没走到次间,便听到贵妃轻轻的叹息。
烟霞和烟翠正在劝她,但效果实在微弱。
皇帝听了两句,撩开帘子。
烟霞正对着门口,看到皇帝忙不迭见礼。
背对的皇帝的烟翠和手肘支着桌几的贵妃也都反应过来。
皇帝微笑的摆手,又过去拉了贵妃起来,笑吟吟的道:“说什么呢。”
贵妃知道皇帝近来烦心事极多,不想让他为自己小情绪担心,便道:“也没什么,就说家宴呢。”
她半开玩笑的道:“没有我,娘娘很开心吧!”
皇帝拉着她的手轻拍,道:“没注意,你不在,祥儿也不在,我心里难受,只坐坐就出来了。”
贵妃顿时通体舒泰。
其实早在看到皇帝的一瞬,她就知道是这样。
往年这个时辰,也只是才刚开席而已。
贵妃让烟翠把温在小炉子的晚膳拿来,道:“烟翠做了点群仙羹和太平毕罗,这会儿吃味儿正好。”
说着话,她为皇帝盛了碗羹。
皇帝笑呵呵的接过,与贵妃对桌而食,好似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
喝过消食茶,贵妃与皇帝在里间闲谈。
贵妃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叹着道:“也不知这会儿祥儿在哪儿,晚上可能安稳吃上顿饭。”
“会的,”皇帝挽着她的手,道:“这些天我做足了姿态,只要祥儿谨慎些,便没有危险。”
贵妃也知道皇帝为了稳住这些人,做了好多工夫,不过事关儿子,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担心。
她依偎在皇帝身边,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显出几许忧色。
夜很快深了,辛劳一年的小民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果子喝着小酒,烤着栗子,等待新的一年。
皇帝年纪不饶人,很快显出疲乏。
芳菲阁的灯很快熄了。
这几乎就像个讯号,偌大的皇宫从这里快速辐射到全部殿宇。
很快,这个浑身发光的巨兽便蜷伏在黑夜里,静静的等待新一年的到来。
城中惯常停船的码头,船主吆喝的催着船客赶紧下去,嘴里念叨着赶紧回去团圆一类的话。
底层的船舱一角,韩远之机警的守在边上,随着船客的陆续走出,他示意温大郎扶着略显蹒跚的大皇子过来。
待到最后一波船客出去,三人夹在其中,随着一块摇晃出去。
船主遥望了眼,眼神跟温大郎一碰,便快速分开。
他扭过头,招呼等边上的人力,快些把货卸了,又肉疼的念叨白花了好些银钱,怨念的压榨要他三倍工钱的人力。
人力们充耳不闻,个个迈开步子,飞一般的奔跑在仅有尺许宽的搭板上,精力十足的吆喝着把一袋袋货物抗到货仓。
有人板着脸孔,大声计数,大家都盯着自己手里的签子,生怕漏算。
这种情形之下,没有人会注意几个佝偻着身子,落魄不已的穷鬼。
三人很快从人流不断的码头离开,左拐右转,从一条巷子拐到另一个。
确定身后没人跟着,才钻进一家窄仄的小巷。
翌日,正旦日举行的大朝会上。
皇帝高坐大殿之上,威严的接待诸国使节。
三皇子列席右仆射之下。
几个早前已经与之有过接触,自以为明了未来动向的使臣在参半完毕之后,都略带恭敬的朝他略一颔首。
三皇子一一回礼,姿态优雅,神情自若。
皇帝冷眼看着他作态,心里冷笑不止。
这个逆子,还没怎么着呢,就坐不住了。
例行召见完事,来喜宣布退朝。
依照规矩,要有皇子去使臣下榻的驿馆,或是他们在这里的住处去联络感情。
朝臣们都看向挺着胸膛,早已做好准备的三皇子。
皇帝表情淡淡的宣布,大皇子会代表他过去拜访。
这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下来。
三皇子用力攥着拳头,完美的表情出现道道裂痕。
朝臣们呆望着皇帝,脑子里只转着一个念头。
大皇子不是殁了吗?
大辽和高丽的时辰听皇帝这么说,都呆了。
他们一早就得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