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心。
宫里文宣帝病了一个月,听闻裕亲王自立为帝,朝堂之上更是乱成一团。皇后也累,却又不敢把后宫交给别人管,毕竟人心隔肚皮,也不知宫里的几位娘娘各自是什么心思。
偏偏皓儿这小祖宗不好哄,皇后也哄不住他,只能放到了兄长国舅爷的府里,叫几个堂兄弟给皓儿作伴。
皓儿可怜巴巴喊了两声“舅公,我想娘亲了”,国舅爷大手一挥叫自己二儿子领着皓儿,在十几个侍卫的护送下一路来了吉安。
皓儿这才来了太守府几天,已经出了好几回乱子。比如今儿上午,红素慌慌张张跑来说一刻钟前小世子要出恭,眨眼就寻不见人了。
承昭登时惊出一身冷汗,生怕他被贼人捉了走。猜测人还没跑出去,忙叫手下的侍卫围了府,在整个府里头忙活着找人。
最后在外墙沿的一处狗洞里头找到了皓儿,原来被没有什么贼人,而是皓儿想从那狗洞爬出去的时候,因为狗洞太小便被卡在了那处。
天知道他是怎么从后院一路避着人跑到了前院去,若不是被这狗洞卡住了胖屁股,大概已经跑出了府。“胡闹!”承昭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皓儿撅着屁股被卡在洞里,围着的一群侍卫不敢笑出声,憋笑憋得面红耳赤。大约是皓儿自己也觉得丢了脸面,捂着脸嚎啕大哭,连声喊着:“娘亲,娘亲救我!”
这洞卡得还挺严实,前不得,退也退不得,承昭只能让人把墙小心拆了。
出来的时候皓儿灰头土脸的,承昭给他洗了个澡,瞧见他胖屁股上被卡出了淡青的淤痕,苦口婆心哄他:“皓儿,你听舅舅话,外头那么多坏人,你不能乱跑,到时候你娘亲回来了见不着你,得多着急?”
“皇舅舅骗人!”皓儿拿小胖手重重拍了一下水面,溅起一小汪洗澡水,皓儿泪珠子在眼里打转,扁着嘴控诉道:“你半个月前说过两天就能见到娘亲的!这都过了二十多天了!”
承昭登时哑了声,当时他把假公主的尸体送回了家,连钟粹宫都没回,领着人就要往襄城赶,却被皓儿缠住了,好说歹说非要跟着来。
当时承昭无暇哄他,只好随口说“你娘亲过两天就能回来”,三言两语把皓儿摆脱了,这时候便落了口舌。
“娘亲被坏人抓走了,你都不去救她……”
承昭哑口无言,前几日已经攻下了吉安,可虔城却攻不进去。虽探子已经秘密进了城,却还没有跟江俨联络上,如何能轻易把皇姐救出来?
他着急上火,皓儿却每天见着的都是他坐在书房里处理公文,也不见他出门去找娘亲,自然不满意了。
皓儿哼哼了两声,光溜着身子坐在小小的浴盆里,低着头不说话,水面却泛起一个又一个小波澜,时不时有晶莹的泪点子往下掉。
承昭愁得不行,皓儿要是撒泼胡闹了,他还能发发火凶两声把人给唬住。偏偏皓儿是被承熹养大的,还不是乱发脾气那种胡闹,只管自己可怜兮兮掉眼泪,半夜闷不吭声往外头跑。
正这么想着,却见皓儿困得睡着了,承昭心里一阵轻松。单手抱起他给他擦水的时候,皓儿幽幽地喊了一声:“娘亲……”承昭一怔,手上没抱稳当,一个不慎,皓儿噗通一头扎进澡盆里去了。
承昭一激灵,忙把人从水里捞了起来。皓儿方才已经困得睡着了,却又被那一口水呛了醒,登时咧着嗓门嚎了起来:“娘亲!舅舅欺负我!”双手双脚乱挥,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
他人小,力气却不小,在承昭身上蹬了好几脚,承昭又没什么功夫,疼得倒抽凉气。
红素几个听皓儿嚎得惨烈,一口一个“舅舅欺负我”,忙从外头跑进来。见太子铁青着脸,一手箍着小世子,小世子屁股上又有青印,登时信了大半。红素赶紧上前来说:“殿下,奴婢来抱吧。”
承昭气得深深喘了几口气,把这熊孩子塞红素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门却又喊了个随行的太医过来,给皓儿被狗洞卡出淤青的屁股蛋上药。
*
这日清晨,承熹刚用过早膳,便听一个暗卫匆匆来报:“主子,赶紧走!又有官兵来了,已经到了咱们这条街上。”
江俨不假思索地收拾了一个包袱,里头塞了两身公主的衣裳,一身自己的衣裳,银票也放了进去,又检查过鞋侧面插着的短匕,小臂下绑好一对袖箭。又给承熹换了一身寻常百姓穿的粗布衣裳。
承熹伸手拆去头上的发簪,自己随手梳了个民间妇女的发型。江俨趁她抬手的功夫,拿过一个脂膏在她脸上点了几点,又使了些劲仔细揉匀,承熹整张脸变黑了好些。
细细端详了一下,江俨叹气道:“还是太漂亮了。”又在她下巴上点了两颗黑痣,把细细弯弯的眉画粗了许多,整张脸就显得硬气了不少。
江俨抽空亲了她一口:“可别嫌难看,这样方便。”
没忍心对着镜子照照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承熹迟疑着问:“怎么这么急?先前不也有官兵来查过几回的吗?”
“太子殿下前几日攻下了吉安城,却只擒住一半的叛兵,剩下的一半且战且退,退回到了虔城,尽数归入裕亲王麾下。”
“如今虔城的兵力怕是不下八万,只军营是住不下的,这几日正在强行征用百姓民居。官家府邸不好得罪,平民住的地方又太落魄,这些商户的宅院成了首选,得给叛兵腾地方。”
听他这么说,承熹也有点慌了:“那我们出去后还能去哪?”
正当此时,却听房门被人叩了响,承熹心里一阵慌,江俨却摇摇头示意无碍。
江俨开了门,进来的是那堂嫂。她快步走了进来,视线在承熹和江俨身上绕了个来回,略一迟疑,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承熹身上,觉得两人之中该是承熹主事。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塞给了承熹,低声说:“弟妹,这里头是一千两银票。事发突然,我与你堂兄实在凑不出更多的了,弟妹万莫见怪。”
承熹红了脸,心中闪过想推拒的念头。她家的陶瓷大多不是精贵物件,百人的大作坊产出来的瓷器多数是卖给百姓使的,小件的碗碟只能赚个几文,大件的瓶罐也卖不了多贵。
若是此次兵士真的要占用这宅子,她们一大家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安置,宅子里的又大多是家生子,怕是比自己更缺银子打点。
这装着银票的荷包分量虽轻,其中深意却是沉甸甸的,承熹最终却收下了,她和江俨人生地不熟的,需要打点的地方也多了去了。承熹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福礼:“这些日子多谢堂兄与堂嫂收留,我与江俨若能脱身,日后定有厚谢。”
这堂嫂心中欣慰,先前还怕公主是个骄矜的性子,万一瞧不上这千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