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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不成……先前那五年的贴心小意……都是装出来哄他的?

    见她打定主意要留在方家,徐肃大步上前,扯着她衣袖丢出了徐家大门,怒道:“你爱嫁不嫁,将来被欺负惨了也别跑回来哭!”

    红漆广梁大门“咣”得一声关上了,门前的抱鼓石震出了几道裂纹。

    方筠瑶怔怔站在门前,深吸口气。

    这五年在边关,她与徐肃相依为命,徐肃确实护了她许多,是她孤苦无依之时唯一的倚靠,可他如今……还能给她什么呢?

    他的腿落下了残疾,甚至连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手。

    这般想来,顿时有种从乌烟瘴气荒秽逼仄的徐家,终于逃脱出来的豁然开阔。可心底那点隐隐约约的不详之感,却始终没办法忽视。

    ☆、金楼

    自打上次落胎,方筠瑶与大房三房彻底结了怨。二房是方老爷子的姨娘所出,平日被老夫人压得不行,见她得老爷子喜欢,倒是上赶着来亲近她。

    此时她正与二房几个姑娘在金楼里挑首饰,这金楼名为淑玉斋,总共三层楼那么高,碧蓝琉璃釉彩作瓦,重檐攒尖,更显富丽堂皇。镂空的廊柱都以金箔镶贴,琉璃窗上头的彩绘都是蚀花金片的。

    楼里的常客都是京城中的贵人,寻常老百姓轻易不敢进门。

    里头的摆设更是精致,两排碧玉托盘整整齐齐嵌在桌案上的木格里,里头金银珠玉各种首饰不一而足,素净的花哨的什么样都有。若是没有中意的,自己画花样子也是可以的。

    府里每月给姑娘们的例银是五两银子,先前念着方筠瑶要出嫁了,方老爷子知道老夫人和大夫人待她苛刻,特意吩咐了每月给她十两例银,出门逛街看上什么喜欢的便买回来。

    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头儿能想到这等小事,能这般体贴入微,可谓用了大心思。

    前日和徐肃大吵一架,方筠瑶犹豫许久,还没打定主意不嫁,也就没与任何人说。

    “把那些都摘了摘了,多少年前的花样子了,早过气了!”四姑娘颦着眉挑拣一番,蓦地眼前一亮,指着一支步摇吩咐丫鬟道:“把这金累丝双鸾步摇给我试试!”

    四姑娘是二房的长孙女,她爹娘已经给她挑中了人家,明年就要出嫁了,这些日子为那六十四抬嫁妆愁白了头。六十四抬的全抬嫁妆是官家嫁女的门槛,再低也不能低过这个去。

    府里头做主的是大夫人,库房钥匙却攥在老夫人手里,这六十四抬嫁妆量是一定会给足的。只是老夫人那般精明,四姑娘又是二房的,她还指不定拿什么充数呢!

    她母亲一咬牙,拿了自己一半的私房钱给她填补,这头一个姑娘若是嫁得低了,小女儿如何能嫁个好人家?再上头的姨奶奶也给添了妆。

    这些日子四姑娘天天在金楼、衣铺、绣坊里转,恨不得把所有的首饰衣裳都买回家去。

    她的丫鬟也打着笑脸在一旁附和:“小姐这般好颜色,也只有这等精贵首饰才能配得上。”

    那双鸾步摇和四蝶穿花步摇都是一样的价,贵得咋舌,只能咬咬牙买一个,四姑娘一时拿不定主意,凑过来小声问:“你觉得哪个好?”

    方筠瑶听了只抿着嘴笑答:“两个都好。”见她已经为难了半个时辰,若是再挑下去指不定得挑到什么时候,这便笑道:“你若是喜欢,我把例银借你,两个都买下就是。”把四姑娘感动得不行。

    话虽这么说,方筠瑶心里却有些看不上。虽大房三房是老夫人所出,几个姑娘跟老夫人一个德行,平日里对她不屑一顾。可方筠瑶不得不承认,这正室所出和姨娘所出的儿子,确实是没法比的。到了这孙辈姑娘,更是天上地下。

    就如四姑娘那指甲留得漂亮,只是上头蔻丹的颜色不正,涂得也不匀;她腕上那只镯子瞧着倒是光鲜,先前两人挽着手的时候方筠瑶略略一碰,轻飘飘一只镯子,上手一摸便知是铜胎包金,也不知她哪儿来的勇气戴着出门。

    再说她此时挑中的那两只步摇,品相着实算不上好。步摇本是小巧灵动为佳,她挑的那两支上头那么大的团花,除了贵再没别的,簪在头上委实俗气得厉害,也不知她喜欢什么。

    不过方家难得有人与她亲近,四姑娘看那步摇满意,她自己又何必上赶着挑刺?没得添了龃龉。

    方筠瑶的爹娘未过世之前,她还在蓟州的那十几年,日子过得不错。她爹娘只得了她一女,母亲出身商户,因为这宠妾灭妻毕竟不怎么体面,带过来的嫁妆十分丰厚,又把家里的财权把得死死的。方筠瑶这样的出身,自然也是用过不少好东西的,她的眼力见可比二房的两个姑娘好多了。

    她自己挑中了一套八宝翡翠梅花头面,叫人小心包了起来。那一尺见长的葡萄木妆匣打磨得十分滑溜,几乎能透出人影,盒面上螺钿黑漆,镂雕了精致的仕女图。方筠瑶捧着这木匣摩挲了好一会儿,实在爱不释手。

    “哎哟!瞧瞧我这是看着了谁?”突然一道女声传来,语气十分惊喜,听来却有种莫名的张扬。只是这夫人声音娇媚,即便是张扬,却也好听极了。

    方筠瑶一行人转头看去,见迎面来的是好几个美妇,先头两个并排而行,另几位稍稍落后一步。虽年纪都不小了,却各个气质雍容贵气端华,十足得富贵。

    打头的那一位笑得明媚动人,鲜红口脂更添张扬,额上戴着个橙色石榴石的眉心坠,一步一履间晃晃悠悠,直教人看得眼前一亮。

    一般的妇人都不敢这般打扮,就算模样周正皮肤白净,也常常没有她这般雍容的气势,偏偏这夫人这般打扮妙不可言。

    看着那美妇朝着她们这一行人走来,二房的几位姑娘都愣怔怔不明所以,方筠瑶却一点一点白了脸。

    这人,正是上次在魏家小姐设的宴上当众给她没脸的那位夫人,是她爹许多年前休了的、被她娘气得跑回了京的正妻!

    这夫人娘家姓刘,刘姓在这京城本是大姓。二十年前,她随着方青廷去了蓟州,因水土不服慢慢熬成了重病,听闻方青廷在外头与一个商户女眉来眼去,闹了几回就被扔了一纸休书。

    刘夫人几度气得咳血,只是在蓟州那地方又没有亲眷,如何能惹得过他们?刘夫人便偷偷当掉所有的嫁妆,带着身边嬷嬷丫鬟千里迢迢回了京城。

    刘家有位隔房姑姑怜她命苦,正好家中有个尚未娶妻的儿子,原本几年前就定下了一门亲事,偏偏对方小姐福薄,染了恶疾早早去了。好些碎嘴之人说是她儿子克死了那小姐。

    此后好几年,再有媒人上门说的亲事一个比一个差,既不是什么好人家,还不是什么好姑娘。刘家那隔房的姑姑气得厉害,把那些个不着调的媒人通通撵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