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前面涂护手霜。

    这么磨了几分钟，忽然从镜子里看到，苏女士推门进来。

    谢青阳回身，抿着唇笑了下：“阿姨。”

    她的裙摆随着动作晃动，加上少女纤细的身形，整个人就好像是一株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花朵。

    苏女士眨了下眼睛，也含笑和女儿的同学打招呼，还说：“青阳——介意阿姨这么叫你吗？”

    谢青阳说：“阿姨随便叫呀。”

    苏女士道：“咱们出去说？”

    谢青阳一怔。

    苏女士的“出去”，可不仅仅是出洗手间。

    两人一起进了武馆旁边的一家甜品店。店是连锁的，春节也不会休息。这会儿里面很暖和，苏女士看了眼点单表，问谢青阳：“要喝什么？”

    她的态度一直很亲切，而面前的女孩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手背在了身后，似乎是捏着手指，可面上还是平平静静、带着微笑的模样。她说：“红枣桂圆茶吧。”

    苏女士说好，让谢青阳先去一边的座位上等。谢青阳点头答应，坐在位子上后拿着手机点了几下，就又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望向苏女士的方向。

    苏女士的第一句话是：“你不要紧张，阿姨只是想问一些事情。”她注意着谢青阳的神色，总有种自己在欺负小姑娘的感觉。

    谢青阳说：“阿姨想问什么？”

    苏女士道：“悦悦平常是不爱太动脑子的，和她讲也讲不清楚……青阳，你觉得悦悦是个什么样的人？”

    停了停，她觉得自己像是有些吓到眼前的女孩子了。

    但对方毕竟是江大附中出来的好学生，家世也很好的样子。苏女士昨天下午一摸那条谢青阳带来的围巾，就知道这东西肯定价值不菲。虽然谢青阳递过来的时候上面已经没有标价牌，可苏女士晚上睡前随意搜了搜，很快找到两条样子相似、价格逼近五位数的围巾。再一搜检验方法，顺着翻看一下围巾上的logo，苏女士顿时有种“女儿啊你究竟干了什么”的感慨。

    谢青阳想了片刻，才说：“是个很有活力的人。”

    苏女士一顿，觉得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谢青阳又想了想，补充：“精力充沛……身体很好。”

    苏女士：“……身体好？”

    谢青阳：“嗯，高中女生锻炼到她的程度，应该很难得。”

    她说的四平八稳，听得苏女士若有所思。

    活了几十年，女儿都要成年了，苏女士却在此刻难得犹豫。她不确定自己会在谢青阳口中听到什么，甚至不太知道自己希望从谢青阳口中听到什么。

    这种事——她也不是想法转不过弯来的老人，何况悦悦从小就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别的小姑娘喜欢玩娃娃扎辫子，沈悦之却整天上窜下跳、一头短发。某种程度上讲，苏女士甚至觉得自己养了个儿子。

    给自己做一番心理工作，接受一切，似乎并不算难。

    就当儿子不孕不育，结果还钓回来一个乖巧美貌的儿媳，堪称人生赢家。

    可如果她的那些心理准备，那些在女儿面前欲言又止的话，都是空想呢？

    她昨晚看到了女儿和谢青阳相处的样子，女儿显然是在照顾对方。两个人凑在一起讲话，看起来那么亲昵又和睦。

    可如果真的只是单纯的两个女孩子关系好呢？

    在谢青阳的话里，苏女士倏忽生出一丝不确定感。

    谢青阳说：“阿姨，这半年来悦之的成绩提升的很快，如果她继续好好学习，不中途放弃，考上个重本是没有问题的。”

    苏女士便问：“对了，青阳准备考哪里？”

    谢青阳迟疑了一下，才说：“京大或者华大。”

    苏女士回想了下女儿口中的、她这个同桌的成绩，知道谢青阳这个目标是十拿九稳。她心中浮起一抹担忧，又道：“你是悦悦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呢。”

    谢青阳答：“诶，悦之在学校的人缘很好呢。”

    苏女士道：“那你也应该是和悦悦关系最好的那个嘛。”

    谢青阳笑了下：“不知道啦。我不太清楚别的班，可我们班的人都很喜欢悦之啊。”

    苏女士道：“你才转来半年，就和她很熟啦。”

    谢青阳避重就轻——至少苏女士是这么觉得——回答：“嗯，我转学来的时候，罗老师就让我坐悦之旁边，慢慢就熟悉起来了。”

    苏女士微笑，谢青阳等了片刻，不见她接话，于是又说：“悦之的性格很大气爽快，很受大家欢迎的。”

    苏女士心道，自己大约是没法迂回地问出什么了。

    可要是说的太直白，她又觉得自己在为难人。

    手中的果茶喝了一半，很甜，几乎算是糖水，在温暖的店里散发着令人安心的香味。

    苏女士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抚动。

    沈悦之之前就模模糊糊地觉得，其实女票和自家老妈很像。到不是说穿衣打扮和样貌，只是两个人的气质太相似了。

    她甚至偶然想到，或许再过十几二十年，谢青阳就是她家老妈的样子。

    而在此刻，苏女士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微微一哂：“好啦，喝完了，咱们回去吧。”

    谢青阳乖乖点头。

    苏女士道：“该到悦悦的节目了。”

    谢青阳“嗯”了声。

    两个人一起往外走，算是并肩，可谢青阳总是会落后那么一点。她在苏女士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拧起眉，像是在犹豫挣扎。

    而在苏女士将手放在门把手上、正要推开的时候，她忽然开口。

    “阿姨……”

    苏女士应了声：“怎么啦。”

    谢青阳道：“悦之这半年来真的进步很大。”

    她刚刚说过一遍意思差不多的话，这会儿却重新提起。

    苏女士心中一个激灵：“这是？”

    谢青阳道：“有阿姨这么一个妈妈真的很幸福。”

    在这一刻，苏女士觉得，身侧这个小姑娘要和自己摊牌了。

    但谢青阳并没有再说下去。

    两个人走在路上，将要进武馆的时候，谢青阳问：“阿姨，如果悦之问咱们怎么忽然不见了那么久，要怎么说呀。”

    苏女士答：“就照实说吧。明天我和悦之爸爸就回老家了，回去给你拿装三花的袋子。”

    谢青阳说：“好的。”

    苏女士道：“剩下几天也要好好学习哦，悦之很期待你推荐的那个班。”

    谢青阳道：“嗯，我看过老师才选的课，这次讲几个专题，应该很有帮助的。新西方很擅长这些考试套路。”

    苏女士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少女，莫名有些释然的感觉。

    两个人一起进了晚会在的那个房子，看到台上是一个女孩子在唱歌。音响效果其实不算好，可台下的人都听得很陶醉，跟着一起打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