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恻隐之心,他还要给陆炳一个面子。在宣判之后的第三天,身体倍棒的李时言就死在了狱中,他的死在掀起了一道涟漪,但是也仅此而已,因为更大的事情来了。
就在廷议之中,严嵩的干儿子吴鹏向嘉靖请求,要考察两京九卿、长贰府寺等衙门堂官及各总督巡抚,将“不称者稍易之,尚堪驱策者留之”。
他还有编织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谎言:“近者当事之臣,内外用人,不论贤否,动以爱憎为用舍,徇私纳贿,祗取充位,是以庶绩日隳,南北多故,陛下焦恩,屡更数易,即有龊龊自保之士,鲜能分主优者。臣闻琴瑟不调,必解而更张之;狼莠不除,嘉谷不生。故用人在去不肖。夫大臣者,小臣之倡也,大臣不职则小臣靡然从之,故去不肖者先大臣矣。”
一言以蔽之,就是李默胡乱用人,闹得天下大乱,他们严党要拨乱反正。
嘉靖对李默的盛怒未息,竟然相信了严党的鬼话,同意了进行京察。
由于吏部尚书空缺,随即进行了廷推,工部尚书赵文华不出意外,接任了吏部尚书。一贯张狂无比的赵文华更是找不着北了,他只觉得自己就好像领了封神榜的姜太公,手握打神鞭,想干掉谁,就干掉谁。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所向无敌,那酸爽简直没法形容了。
徐渭倒是满不在乎,一边啃着西瓜,一边说道:“京察能怎么样,行之和我都没写李默的策论,陛下对行之大加赞赏,还升了官,严党会冒着得罪陛下的风险,给行之一个差评?我可不信,行之只要没事,我们就吃不了亏!”
王世贞摇摇头:“文长,事情不是这么看的,的确眼下谁也不敢动行之,但是严党肯定会趁机清除异己,把那些不肯依附他们的忠贞之士全都赶出朝廷,从而独霸朝堂。试问,如果朝堂之上,尽是赵文华一般的小人,我们还怎么自处?”
这下可把徐渭也吓到了,“陛下不会让严党独霸朝堂吧?”
诸大授忍不住说道:“很不幸,眼下已经如此了。”
陶大临应声说道:“就拿六部来说,吏部赵文华不用说,礼部尚书是吴山,接替工部尚书的是吴鹏,而刑部的何鳌年老多病,又在处置李默的事情上和陛下有了冲突,他肯定坐不久,最有资格接替刑部尚书的是严嵩的小舅子欧阳必进,六部尚书已经有四部是严党的人,另外户部尚书方钝,兵部尚书许论都是依附严党的人,如此算来,严党已经囊括六部了。”
王世贞补充道:“不只如此,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周延也是严党的人,严党一统江山,怕是再也无人能撼动了。”
第361章 不得不战
赵文华不愧是干吏,接任吏部尚书之后,不到十天,就把朝中大臣一百一十三人划分为三等。上等二十八人,吴鹏、鄢懋卿、吴山、严世蕃等;中等七十人,欧阳必进、许论、徐履祥等;下等十五人,即理当斥罢者则是南京吏部尚书杨行中、南京礼部尚书葛守礼、南京刑部尚书陶尚德、户部右侍郎艾希淳、刑部右侍郎郑大同、工部左侍郎郭鋆、南京通政使司右通政何云雁、南京鸿胪寺卿王楠、太仆寺少卿张秉壶、南京太仆寺少卿陈邦修、光禄寺丞丘乘文等等……
名单一出,举朝哗然,京城上下,所有文武只觉得一股令人窒息的寒冷,把大家伙直接送回了三九寒冬。
这还不算完,除了红袍高官之外,科道也成了重灾区,赵文华前后一共罢免了两京科道官三十八人,分为不谨,浮躁、不及三类。其中,都给事中乌从善等十八人为不谨,左给事中李幼滋、给事中孙濬、夏栻等十四人为浮躁,都给事中王鸣臣等六人为不及。
旨意上去,得到了嘉靖的首肯,于是皆降调。而其他“御史留用者仍各杖四十”这样一来,杀尽科道官之威风,再也没人敢和严党作对。
总结此次临时京察,大臣之中凡是严党骨干人物皆得推为上等和中等,如吴鹏、吴山,严世蕃、鄢懋卿等。反之,异己则以各种罪名斥罢,科道官中反严人物亦大都被清除,严党势力终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
可以说号令天下,莫敢不从,拔剑四顾,再也无人可敌……或许还有一个人能扭转乾坤,那就是取代李本成为次辅的少保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徐阶。
自从京察消息传出,昔日的门生故吏,朝中的清流,心学门人,李默的党羽,大家伙一股脑找到了徐阶,希望次辅大人能站出来,对抗严党的倒行逆施,保住朝廷的一口正气。
只是这些人注定失望了,面对严党疯狂清洗,徐阶一言不发,对待严家父子越发恭顺。内阁拟票,无论大事小情,都请示严嵩,严嵩不在,就去请示严世藩,没有一丝一毫的主见,比起昔日的李本还不如。
私下里不少刻薄的官员都说徐阶不光被孙女嫁给了严嵩的孙子当小妾,自己也嫁给了严家,成了人家的奴仆!
身为徐阶最亲信弟子,又心怀大志的张居正实在是受不了近乎屠杀式的清洗,任由严党折腾下去,就算还能保住官帽,大明朝早已腥膻遍地,狼犬满街,成了人间地狱。
张居正毅然决然,怀揣着奏疏,找到了徐阶。说来惭愧,自从在翰林散馆的时候,张居正上过一封奏疏,这还是第二次。
“师相,弟子是来辞行的。”
正在埋头批阅公文的徐阶一顿,又接着写了下去,张居正眉峰挑起,显然对老师的懦弱非常不满,他强压着怒气,说道:“师相,京察历来都有规矩,需要吏部和都察院联合考察,期间还要科道言官监督,稍有不法,就要上书陛下,等到考察结束之后,科道还要拾遗补阙,然后科道再互相纠察。”
张居正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按在大腿上,十指深深陷入肉里,声调提高了三分,“试问此次京察,不管是四品以上,还是五品以下,去留都听从赵文华一人,这种情况,只是正德年间,刘瑾专权时,为了铲除异己,才‘矫诏行吏部,不时考察两京及在外官员’,莫非大明朝要重回刘瑾专权的黑暗时代……额不,是比刘瑾时代还要可怕!”张居正痛心疾首说道:“此番京察,左都御史周延没有参与,科道官系朝廷耳目,赵文华既不与都察院商量,也不允许科道官插手,没有科道拾遗纠察不说,反而大肆罢黜科道言官,顺我者生逆我者死,猖獗若斯,亘古未闻!朝堂之上,正气荡然无存,师相,您还看得下去吗?”
说到最后,张居正几乎都哭了出来。
他多么希望自己的老师能像个爷们一样,挺身而出,力抗严党,扶正祛邪,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只是,注定只是奢望,徐阁老依旧像是温吞水,不为所动,足足等了一刻钟,徐阶在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