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敏感在失落的时刻总是更加强烈,折磨着她,也拷问着她。
路知意怔怔地躺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很多事,过去与如今交替在一起,脑子里乱哄哄一片。
陈声并未回来哄她。
他明明说去小卖部替她买生理用品了,可一个多钟头还没回来。
路知意想累了,大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半天,眼眶酸涩不已。
她有点想家,有点想小姑姑,也有点想爸爸了。
最后揉揉眼,迷迷糊糊翻个身,睡了过去,直到被电话铃声吵醒。
电话是路雨打来的,她和路成民轮换着在那头说话,祝她生日快乐。
路雨问:“有没有和同事出去庆祝呀?”
路成民在一旁说:“庆祝什么啊,都这么大人了,何况还在救援队,随时要准备出任务的,哪能擅离职守?”
路雨:“那么多人呢,就不准寿星放个假了?”
路成民:“哪有那么娇惯孩子的?过个生日就能离开工作岗位了?”
……
两人还你一言我一语争执起来。
路知意哭笑不得,赶紧说:“行了行了,你俩别争,我已经庆祝过了。”
为了让家人放心,知道她远在祖国的南边也过得很好,路知意撒了谎。
“中午吃过大餐了。”
“什么大餐?海边嘛,当然是海鲜了。”
“都吃了些什么?海里面的东西我也不认识,反正不是虾就是蟹,不是贝壳就是鱼,我叫不上名字。”
“怎么做的?我怎么知道怎么做的?我又不是厨师!反正好吃就对了。”
……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一通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挂断时,胳膊都酸了。
路知意回头看看窗外,夜幕已低垂多时,海岸线吹着风、打着浪,海风吹进屋里,撩动了她的发。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孤独。
陈声去哪里了?
换做从前,她会给他打电话,哪怕他只会寥寥数语答几句:“训练场。快回来了。”
她也会安安心心等着他。
可今天她不想打电话。
她觉得她得好好思考思考,想一想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状态、什么关系。他如今与她在一起,究竟是因为旧情难忘,还是旧怨难了,所以非要这么纠缠不清,看她天天热脸往冷屁股上贴。
越想越伤心。
真的是热脸贴冷屁股!
想当年他才是话唠地追在她身后的那一个,如今风水轮流转了。
路知意站在窗边患得患失,不知过了多久,训练场上几乎没有人了,斜对面的宿舍楼也渐渐熄了灯。
陈声却还没回来。
她气馁地坐在那里,看了眼手机,已是夜里十一点过。
还剩不到一个小时,生日就真的过了,她要不要干脆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
再不说,就真的要郁闷到下一个生日了。
路知意心酸地拿着手机,迟疑不定。
大门却忽的被人敲响。
她一惊,“谁?”
门外的人沉默片刻:“这么晚了,还能是谁?”
终于浪回来了。
还这么冷漠地回答她。
看来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她的生日了。
路知意灰心了,整个人没精打采的,几步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的声控灯已经熄灭了。
陈声站在走廊上,手里拎了只袋子,定定地看着她。
路知意随意扫了眼那只袋子,问:“你是回四川买卫生巾去了吧?”
说完就转身要回屋。
下一秒,手腕忽地被人拽住。
“路知意,跟我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
路知意回过头来,看着在漆黑一片的走廊上不肯进屋的男人,他穿着件单薄的卫衣,拎着只白色塑料袋,拉着她的手要她跟他走。
她一顿,忘了回应他。
事实上是不敢回应。
她在期盼与失落中循环一整天,此刻是真的不敢再有所期待。
万一他并非记起了她的生日呢?
万一她又空欢喜一场呢?
一而再再而三失望,此刻的她已经经不起打击了。
她只能任由他拽着她往天台走。
宿舍楼一共五层,顶楼很老旧,一片空地上架起了好几根竹竿,上面飘飘荡荡挂着队员们的床单被套。
陈声拉着她爬上顶楼,边走边说:“白天要训练,不好因私事耽搁,所以来迟了。”
那颗碎成灰尘的心顿时聚拢了一点。
路知意站在天台上,吹着风,望着他。
陈声松开握着她的手,从塑料袋里取出一只小圆盒,在原地坐了下来,解开纸盒上的粉色绸带,将罩在外面的盒子摘了开来。
他取出蜡烛,插在蛋糕上,用早已备好的打火机点燃。
蛋糕不大,和上一只差不多小。
他抬头看她,说:“坐下来吧。”
天台没有灯光,只有训练场和远处隐隐投来的微弱光线,只有蛋糕上熠熠生辉的两只生日蜡烛。
路知意慢慢地坐下来,一言不发看着那蛋糕。
蜡烛有两只,数字十和八。
蛋糕与三年前那只大小一致,甚至模样也相同,一模一样的小熊,一模一样的巧克力花朵。
他还记得那年的生日蛋糕长什么样。
他记得她的生日。
那堆灰尘聚拢了来,慢慢活了,又拼凑成一颗心的模样。
她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又觉得眼眶好像更热一些。
她又误会他了吗?
海风吹动着周围的床单,那些宽敞而飘逸的“窗帘”将他们围在一个隐秘的世界里,他与她隔着一只蛋糕,面对面坐着,好像多年未见的老友同坐一席、追忆往昔。
一切惊人的相似。
路知意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低低地说了句:“我以为你忘了……”
“不会忘。”他只说了三个字。
三个字,路知意的眼眶顿时滚烫得随时能坠下泪来。
她哽咽着说:“怎么又是十八啊?”
“因为高原少女永远十八。”
“高原红都没了,还叫什么高原少女?”
“谁说没了?”他轻声应着,伸手拂了拂她的面颊,“在这呢。”
她的泪珠倏地滚落。
“早都不见了,骗谁啊。”
“我不像你,我从来不骗人的。”陈声从容地说,拉起她的手碰了碰自己的左胸,“你忘了吗?三年前我说过,你在这里,路知意。”
她仰着头,眼睛湿漉漉的,像星星,像钻石,充满期待望着他。
陈声凝视着那双眼睛,低声说:“高原红在这里,板寸在这里,死活要考第一的骄傲固执在这里,自尊心强到撒谎骗人还抛弃我的恶迹斑斑,也在这里。”
路知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