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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大权旁落的窘处,所以定国公并不后悔当初为外孙谋算。若钟家能出一个太后,外孙做了皇帝,至少能再保钟家富贵百年。

    荣华富贵本就是赌出来的,若是再来一次,定国公还会如此选择。但他一定不会轻视了那群文官,那群只凭着一张嘴、一支笔、一颗脑袋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定国公不是不重视这群文官,他只是没想到他们竟敢布下如此弥天大局。

    读书人多狡诈,古人诚不欺他。

    现如今的情况就是,新帝被那群文官拥护即位,二皇子和钟贵妃进退两难,而钟家旦夕祸福只在近期。

    什么都不怨,只怨自己棋差一招。

    “爹,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不然下一次就是我钟家被人寻了由头,夺了兵权,满门皆灭的下场。”钟青杨满面凝重道。

    有一就有二,迟早屠刀上门。

    天下间,除了失踪的嘉成帝,就只有二皇子一系知道新帝的秘密,所以他是一定一定不会放过钟家人,甚至是二皇子乃至钟贵妃,现在改为钟太贵妃了。

    本该是势均力敌,随着新帝登基以来,钟家人能明显感觉到随着时间的过去,天平在一点点倾斜。

    这就是作为帝王的天然优势,师出有名。所以即使早先那些跟随钟家乃至二皇子的人,也开始在踌躇观望,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你以为如何?”

    “我们可以和薛庭儴合作!”钟青杨咬牙道。

    定国公看了过来。

    “薛庭儴是先皇心腹,忠心耿耿,从他回京以来的所作所为,看得出他是有所猜疑,却苦无证据。不管是不是如此,至少叶莒、林邈等人,都是先皇的心腹,这些人的回归,会给其增添助力。倘若给这些人知晓,先皇其实没死,而三皇子是谋朝篡位,您猜他们会如何?”

    “可我们的下场不会好,你别忘了钟家乃至二皇子在其中做了什么。就算先皇归朝,也不会放了钟家。”定国公道。

    “左右都是死,不如赌一把先皇不敢露面,是因为势单力薄。且爹你忘了,当初您顾忌太祖的情分,一直不让钟家人出面,而二皇子做出那般忤逆之事,心中有愧,也从没有出面过。

    “我们完全可以说他们是打着二皇子的名头,我们其实是被栽赃诬陷。就算先皇心中有数,哪怕顾忌外界口舌,也不会对钟家做出什么,只要我们老实安分,钟氏一族几百口人命可保。”

    “可你妹妹。”当初那碗搀了东西的药,可是钟贵妃亲手端给嘉成帝的。

    “妹妹若是知晓这对钟家有利,对二皇子有利,她一定能明白理解。且儿子一直有种感觉,感觉薛庭儴似乎知道什么,他不过是在等。也许先皇很快就会归朝,是时——”

    书房中陷入一片让人窒息的寂静之中,忽而有灯芯发出的哔啵声。

    定国公一下子萎靡了下来,有些疲惫道:“让我再想想。”

    说是再想想,可定国公这般模样,明显是动了心思,只是一时难过心中的那道坎,暂时没下决定罢了。

    又是一日,薛庭儴坐着官轿回府。

    行在半路时,突然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是钟家的马车。

    双方的护卫各自调停,很快就空出一条路来,钟家的马车避让在一侧,让薛庭儴的轿子先行。

    就在薛庭儴掀开轿帘往外看时,斜对面的马车里也露出一张人脸,正是钟青杨。

    眼神交错之间,彼此心领神会。

    不多时,一车一轿往同一方向行去。

    谭首辅一直重病在榻,甚至连先皇龙御归天,都没能下得榻来。

    新帝体恤,免了他进宫哭临,据说谭首辅伤心之至,几番哭晕在病榻上,以至于身体更是虚弱,几次差点跟随先皇一同去了。

    如今他虽占着首辅的位置,但现在内阁却是以杨崇华为首。都知道谭首辅上书辞官告老就在近期,所以杨崇华虽无首辅之名,已经有人暗中称其为首辅了。

    又是一日早朝,百官按照彼此官衔列位站队,文官在左,武官在右。

    这都是惯常的老规矩,谁人在什么地方站着,彼此心中都有数。

    杨崇华领着队站在左侧最上首,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熬走了徐首辅,熬走了吴阁老,如今终于轮到他领头了。

    正是等待新帝前来上朝的时候,所以四下里十分安静。

    就在这时,后方起了一阵骚动,杨崇华只当是不是有什么官员迟来,并没有当成回事。

    可渐渐这阵骚动竟是来至他身后,他下意识回头,就见谭首辅老态龙钟地慢慢向他这里走来。

    就在他微微瞠大的眼睛中,对方以极慢的速度,越过他,去了他前面的位置站下。

    因此,他不得不后退三步,身后的冯成宝也跟着后退,其后的一队官员纷纷后退,队伍才慢慢平静下来。

    似乎感觉到杨崇华的诧异,谭首辅对他含笑微微点头,转向后方时,却是隐隐带着些歉意。

    四周依旧安静,可因此而暗中浮动的心思,却不知道有多少。

    新帝很快就来了,一番高呼万岁之后,才在龙椅上坐下。

    他似乎对谭首辅的出现,也感到非常吃惊。

    随着掌管朝仪的太监呼道一声:“有事奏本,无事退朝”。新帝含笑看着谭首辅道:“谭爱卿身体可是大好了?你适逢不适,朕一直很关心。”

    谭首辅颤颤巍巍跪下,行了大拜之礼。

    新帝诧然失色,忙让身边太监去扶起他。还不等太监下了台阶,谭首辅自己颤颤巍巍站起来了,嘴里说道当不得陛下如此。

    “老臣惭愧,尸位素餐,几次与先皇请辞,先皇仁爱,都强留之。于是只能厚颜身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实在是汗颜,汗颜啊。”

    这般情况,新帝自然要说些面子话:“谭爱卿乃是老臣,父皇念旧,甚是敬重。我大昌如此多的官员,不缺一二臣子办事,但只要父皇看着您老在朝,心中就是安稳的。”

    这话并不是新帝所说,不过是转述嘉成帝曾经说过的话。

    类似这般话,嘉成帝说过无数次,对徐首辅说过很多,对谭亮也说过许多,实在感人肺腑。

    果然谭首辅听闻此言,抹起老泪来,先是哭着先皇仁义,又是说新帝又先皇之风,日后必然是一代仁君。

    人们都喜欢听好话,新帝尤其爱听。其实这话他平时没少听,但若是出自先帝倚重大臣之口,格外让他神清气爽。

    “可先皇和陛下仁爱,不是老臣能依仗为势的理由,今日老臣撑着病体前来,就是来向陛下请辞的。老臣多年未归过乡,如今说不定哪日就随着先皇去了,想回乡看看,择一处埋骨之地,等待大限而来,下去侍候先皇。”

    这话说得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