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再加上薛青山有意贬低,薛老爷子以为狗子还是那个狗子,就算在好学馆,也得学上几年才成。
薛老爷子一连失魂落魄多天,连村里人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每逢到了县里府里有大考,这薛连兴就是如此。
眼瞅着快到发案的日子,薛老爷子总觉得自己算错了日子,明明感觉应该就是今天,可一问之后才知,日子不对。
到了发案这一日,他也是如此,却没脸再去问老婆子今儿几了。所以当敲锣打鼓的喜报声传来,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见郑里正满脸带着难言的笑,陪着送喜报的人站在他家院子门口。
经过这么一会儿时间,村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薛家有人中了,俱都闻风而来。
“恭喜贺喜啊老爷子。”报喜人一身红衫,满脸带笑。
薛老爷子什么时候烟锅掉了都不知道,抖着手走上前来。
郑里正难掩酸味道:“连兴啊,你可总算出头了。”
“我、这……”薛老爷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脑袋都是懵的。
这时,薛族长也收到信赶过来,来到面前对郑里正道:“是啊,连兴这下可总算出头了,咱村里谁不知道,若论对自己子孙上心,还属连兴啊,那是几十年如一日,老天终于开眼了,也是我薛氏之福。”
薛族长脸上带着难掩的喜气,但还不忘讥讽郑里正一把。郑里正家的子孙也都读书了,可惜没有一个成器的。
“中了?我孙儿俊才终于中了!”赵氏从屋里跑出来,不顾这种场合硬是挤到报喜人面前问。
报喜人只当案首小名叫俊才,心里还在想这家真会取名字。俊才,可不是青年才俊!便忙点了点头,又恭喜了一声:“恭喜老太太了,您家孙子这次中了,是咱们县里的案首,几百人里头一份!”
见这案首的祖母不懂什么是案首,报喜人还专门解释了一番,还又说了一些贺喜话,为的不外乎是这家人一个高兴,多给点儿赏钱啥的。
“哎呀,我俊才真的中了!”赵氏又喊了一声。而人群里,杨氏也是直抹眼泪,她儿子真的中了。
“好了好了,真是没见识。”薛老爷子虽嘴里这么斥道,可脸上笑容却是足足的。
接下来按规矩,报喜人要再报一次,也是走个形式。
其实这报喜人可不是县里公派的,不过是湖阳乡里专门吃这一行饭的人,提前就守在榜前,然后将消息递回来,这边就有人张罗着上门报喜了。
一般县试这种级别,也就只报头十名,当然也有想趁机混口饭吃的,五十名都算在内,有一个算一个,反正上一趟门就是费些腿脚,至少一两银子起底。
既然是白得人家银子,自然要将形式走足了,把人给喜得不知道怎么办,赏钱才给的足。
就见这报喜人展开手里的大红色书柬,报道:“捷报贵府老爷薛庭儴,蒙夏县知县徐,取中为嘉成三年夏县县试第一名。”
薛老爷子本是笑着的,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凝住了。
“不是俊才?”他轻声问。
“老爷子,咱们可是报大名的,是贵府的老爷,薛庭儴。”
赵氏的‘竟然不是俊才’声,被村民的议论声掩住了。
“我就说肯定是狗儿!”
“人家两位秀才老爷可不是说假的。”
见这接喜的人也不知道打赏,报喜人脸上的笑也凝住了,还是薛族长反应过来,忙从袖子里掏出银子,上前一步塞进人家手里。
“还望莫嫌少,请诸位喝个茶什么的。”
报喜人掂掂手里的银子,差不多有二两,也不算少了,当即拱手道:“谢谢老爷子了,咱这就要走了,还要去别家报喜。”
等薛族长送走报喜人,村里人也差不多都贺喜完走了,郑里正更是不知什么时候就离开了。他面上带着笑,回头却看到薛老爷子怔忪的老脸:“咋,狗子中了你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咋不高兴。”
“我不管你偏谁,但你可别犯蠢。”
说完,薛族长就离开了,留下薛老爷子一个人站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件事在余庆村里喧嚷了几天,才渐渐淡去。
所以等薛庭儴从县里回来时,村里人都不如之前激动了,见到他归来,也顶多就是说句‘好你个小子’之类的话。
薛庭儴在县里逗留了几日,一般按规矩每场县试罢,是需要留在县中等待县尊大人召唤的。
既然是县官作为主考取中,也算是座师了,哪能不行大礼。不过这种座师倒不如进士及第的座师重要,可官场历来讲究人情世故,这个过场是必然要走的。
尤其薛庭儴还是徐县令一力保送的。
一般每次县试的案首,不出意外必然是个秀才,下官要给上峰面子,上峰自然也要顾及下属的颜面,这个大恩不全可不行。
从县里归来,还要去趟林家,这都是必须要走到的。
薛庭儴到家时,薛家人一家子都在门口候着。实在是打从薛庭儴进村,就有好事的村民来传话了。
“你给咱们薛家挣大脸了。”薛老爷子道。
听见这话,薛庭儴内心有些复杂。在那梦里,这个时候的他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后来因为一些意外,哪怕他最后进士及第,也未能听见。留了两辈子的遗憾,在此时终于圆满,而他心中竟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其实高兴也是有的,只是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多。
“这是孙儿该做的。”
薛老爷子笑着,拍了拍薛庭儴的肩膀:“当初你大伯中了童生,咱家摆了三天的流水席。我当初说过,等咱们薛家孙子辈儿的有人考中了,定然也要如此。族长已经说了,等你回来就开始办,东西已经备齐了,明儿就办。”
薛庭儴愣了一下,道:“还是不了吧,虽然孙儿过了县试,可能不能考中童生和秀才还是未知,还是不张扬的好。”
“要办,要办,你族长堂爷都说了,咱县里的案首!头一名!咱薛家在整个湖阳乡的头一名!东西都已经备好了,你就别管这事了,只管安心等着。”
都说成这样,自然拒不得了。
这边薛老爷子拉着薛庭儴说话,那边薛青山的脸都黑了。倒是杨氏,自打几人进了门,就一直关注着薛俊才,见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了,忙拉着儿子回了屋。
“没考中就算了,你爹当年也是考了几次才中,你这孩子别心思重了。”
“娘,我不会的。”薛俊才轻笑着道。
杨氏端详了又端详,才终于信了儿子的说词,她叹了一口气:“你不多想就好,娘就怕你想不开。”
流水席整整摆了三天。
在薛氏一族祠堂前的场子上,搭了棚子,垒了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