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太后又退后两步,“随哀家来,还有那个探头探脑的小子,一起来”。
宣“探头探脑的小子”茗,“……”
“对了,哀家的白加黑跑出来了,你们瞧见了没有?”
宣茗,“……”
叶青程扫了一眼袖子里浑身雪白,双耳乌黑油亮的小东西,唔,白加黑什么的,还真是好贴切的名字啊!
绝对不会认错!
……
……
华太后简简单单问了句“你刚刚说你姓什么?”立马被当成了最最十万火急的急报送到了德昭帝面前。
德昭帝在御书房来回走了几圈,还是下定决心往慈宁宫而去。
慈宁宫的大门并没有像以往一直紧闭,矮小精干的华嬷嬷亲自候在门口,见了德昭帝躬身行礼,“皇上,太后娘娘有请皇上”。
311 曾经的帝后(一)
德昭帝心头砰砰直跳,面上却不动声色,随着华嬷嬷进了慈宁宫。
华嬷嬷一路将德昭帝引到了慈宁宫前花园的暖阁中,便停了脚步,请德昭帝自行往前。
德昭帝偷偷吐了口气,下意识理了理衣裳,做了下思想准备,这才缓步踏了进去。
暖阁中,华太后高坐主位,叶青灵侍立一侧。
宣茗和叶青程则陪在客座,见了德昭帝,忙起身行礼。
德昭帝摆手,俯身朝华太后长长一揖,“儿臣见过母后”。
“谢母后”。
德昭帝又偷偷吐了口气,这才起身抬头朝主座上的华太后看去,这一看就愣住了。
他上一次见华太后还是好几年前华贵妃病重弥留之时,八年过去了,时光好像在这个高贵而美丽的女人脸上停留住了。
她竟然和八年前没什么两样,不看那满头的银发,她甚至不像个已经六十多的老妇人,那惊人的美貌宛如凝滞般停留在了她身上。
世人都惊叹于华韶的美貌,却不知华韶比起他的这位祖姑奶奶尚不及七分,那种跨越了时间,凌驾于一切的美,时隔八年,再一次明晃晃的出现在他面前。
德昭帝几乎不敢再看第二眼,迅速垂下眼去。
华太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德昭帝,开口,“你都这么老了”。
德昭帝,“……”
果然再多年不见,这位美貌而高贵的女子说话的方式也绝不会发生半点改变!
即便她说话的对象是一统四海九五之尊的皇帝!
德昭帝的思绪忽地就有些飘忽,很多年前,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皇子,不居长,不居嫡,不居幼,不居宠,生母早亡,又出身卑贱,在宫中默默无闻的比得宠的太监宫人还要透明。
然后,有一天,他和所有其他的皇子被父皇集中到了御书房中,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自己这位惊为天人的母后。
他听到父皇对她说,“阿鸢,你仔细瞧瞧,你瞧中哪个,朕就立他做太子!”
父皇这句话一落,整个御书房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他清楚的听到了周围兄弟们的呼吸都停住了。
他在众兄弟中,不算聪明,不算英武,不算好看,不算有气质,什么都不出众,根本不敢想那张龙椅,只想着能安安稳稳的长大,然后出京就国,做个逍遥王爷,足够。
就算封地贫瘠一点,偏远一点,小一点也没有关系,他对锦衣美食、华屋美婢都没有太大的欲-望,只要安稳自在就好。
因此,在他的兄弟们都只听到了后半句的时候,他反倒只听到了那含情脉脉的“阿鸢”两字。
阿鸢,真是好听又柔美的名字,十分衬她,却不知道是哪个鸢字,是鸢,鸳,还是涴……
然后,他就听到他和他差不多年纪的母后用悦耳优雅却不怎么高兴的声音道,“别叫我阿鸢,生怕我想不起来我华国公府满门是冤死的是吧?”
直到现在,他还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听到那样一句话时惶恐惊惧的心情。
他的父皇,虽然在那之前,他很少能见到,却十分清楚,最是个翻脸无情的,即便他表面看起来再温文儒雅温良无害,即便他的尊号德仁帝,取了个仁字。
他年轻的母后说了这样一句话固然会惹怒父皇,他们这样的旁观者多半也会跟着倒霉。
“等阿鸢什么时候记得自称本宫时,朕自会改口叫阿鸢皇后”。
他的父皇并没有发怒,笑意盈盈,仿佛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他却没有放松警惕,他的父皇从来不会发怒,永远都是温雅含笑的模样,可谁都不知道,他含着浅笑的双唇吐出的下一句话会不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鸢,你瞧瞧,这个怎么样?”
父皇指着最小的,尚在襁褓中的七弟问道,他微微惊讶,当初玉门关惨案后,父皇曾许诺继位即迎娶华国公府新寡的姑奶奶为皇后,生下嫡子后即立为太子。
他当时就暗暗的想,那位新寡的华国公姑奶奶多半是生不出嫡子的。
果然,帝后大婚后,皇后性子冰冷,不好相处,且惦念前夫,对德仁帝不冷不热的传言便越传越烈。
帝后不睦,皇后生不出嫡子,自然在情理之中,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自然最好是寻一个年纪小的皇子记在自己名下,好生抚养,养大了自然也与亲生的无异。
何况,七弟刚出生时,生母就产后大出血而死,外家亦不显贵,实在是最佳之选。
父皇提了七弟,是真心,还是——
“那么小,我怕养不活,我要他”。
他根本没想到那天大的好处会落到自己身上,眼风都没抬一下,直到感觉到一道道落到自己身上的炙热目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愣愣抬起头来。
不想正好与父皇玩味沉思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心中一寒,父皇不会以为是他使了什么手段吧?
“母后厚爱,儿臣感激涕零,只儿臣愚钝,实不堪太子重任”。
“唔,朕也想知道,阿鸢看中老三什么了?”
“聪慧内含,大智若愚”。
“哦?你确定他是大智若愚,不是真的愚?”
年轻的皇后沉默了,半晌,开口,“这里所有人,只有他最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