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还真是很少住这种店家。”陆莲稚放下手中物什,笑意盈盈。她推开窗,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在亓徵歌眼里就是只差一步就要掉出去。尽管是这样,陆莲稚隐约在窗外风中发飘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传了进来“日头快下去了,已经傍晚,你饿不饿?”
窗外是一片金芒铺地,天色一派清浅,混着些微尚算清浅的黛色,一层层过渡到地平线上,渡为金赤之色。
陆莲稚心情一片大好清明,此间种种并上来日重重,一时仿佛潮汐漫过珊瑚之礁,斑斓又透润。
她到底少年心性不定,一旦愉悦便是一派难以压抑的跳脱,连带着动作都大开大合起来。
陆莲稚也不等亓徵歌回答究竟饿是不饿,便笑眯眯缩回身来,一阵风般出了房门:“想你也饿了,你先坐会儿,我去找店家要些吃食来……”
后边几个字已经听不大清了,亓徵歌看着陆莲稚一阵风般出去时未带合而大敞的房门,先时惊异于陆莲稚动作之快,随后便笑着摇了摇头:“这人……”
她放下手中摊开的小包裹,起身走至门前将门合上,看了一眼窗外。
说不兴奋是不可能的。
诸多事端悉都暂作平息,万般世态也皆缓缓浮现眼前,这般海阔凭鱼跃又希冀萦绕的感受,都是亓徵歌从前很少体会到的新奇意味。
她能够很清晰地感到一阵阵心悸,在这一日里十分真实又浓烈地充斥在心间每一寸。
亓徵歌指尖轻轻揉搓把玩着手中包裹内取出的药瓶,正兀自出神,陆莲稚便又风一般卷了回来。
“妥了,待会儿就有得吃了。”她手中端着一盆火炭,进门便放在了小炉边,朝亓徵歌快步走来,坐在了她身边床沿:“明日还可以去后面那庄子里瞧瞧马,你看如何?”
陆莲稚问到如何的这语调很是轻快泠泠,咬字温软又绵绵,倒是丢下了往日里一贯厉而生风的做派。亓徵歌看得出来,陆莲稚是当真心情飞扬。她不由得也心下微醺般垂眸,伸手摸了摸陆莲稚温热的脸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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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北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时蔬除却萝卜便是白菜。但客店厨夫手艺到底精妙,简单一餐下来也算是有滋有味。
过了晚膳,陆莲稚欢脱的心情仍未有所消减退却,反而更加浓烈,一时拉着亓徵歌去夜里黑黢黢的马场边走了一圈。二人隔着栏杆虽然进不去,但光是隔望那不算很小的一圈草场,伴着时而飞过的夜鸟啼鸣与笃笃马蹄音,倒也算是惬意十分。
“我都想好了的,”陆莲稚靠在栏杆上,双手伸直讨要亓徵歌的手牵住,“朝京里没有什么意思,近年来也没有武事盛会。”
“你不是说想要见见这朝中河山么?上次扶桑之时,你说你识得许多热泉眼,且还说定了要一起去摆渡、一道游庙会……往日里总是愁人之事不脱身,自今日却该是都暂作一段歇息了。今日往后,你我便可以将这些好去处悉都游过一遍,想要去哪里、想要见什么,便都算进行程。”
“——若是碰见令你流连忘返的,便将它划入我们来日里归隐的好去处。”
四下里天色沉暗,或许是天将大雪,入了夜便也无星无月。即便如此,陆莲稚眼中却仿佛自晕出一段星光,熠熠灼灼,含裹着无边希冀。
“朝京算是北面,我们便从这里往南下去,一路由你游方历练,若是路过我那些知交故友之地,便还可一叙旧情。若是路过不识之处,便也还有无边的新朋接旧友——”
“这里庄内的马匹,远看确实像是脚力十分拔群,明日我便挑上两匹,我知道有一条小道风景独好,货物往来也少,到时我们别过崇明……”
陆莲稚正说到这里,便忽然身子一紧,被覆身而上的亓徵歌紧紧抱了住。
她立刻不再说话,只笑眯眯餍足般也伸手搂住了亓徵歌的背,等着亓徵歌反应。
夜里冬风时而旋起时而缓停,亓徵歌抱着陆莲稚,鼻尖在她脖颈间蹭了两蹭,倒也并未说话。
待到三两阵冬风停了又起的时候,陆莲稚只听见风中夹杂着极其轻微的一声叹息。
“只要是你,便如何都好……”亓徵歌的声音带着轻微颤抖,在耳边烈烈刮过的风中显得有几分失了真。
但陆莲稚却能够清晰地听见。她背靠着围栏,将亓徵歌完全抱入了怀中。她仿佛顺猫儿毛似的一下下抚着亓徵歌脊背,呢喃般回道:“是我,今天、以后,永远都会是我……”
“你会不会嫌烦呀?”她轻轻安抚般说完,便忽然语调一转,狡黠地在亓徵歌耳畔问道:“上次你嫌我烦的时候,把我丢在了水渠边,我可是在外面荡了一夜都没地儿去呢。”
旧账重提,亓徵歌有些理亏,微不自在地红了脸。她决心不回答这个问题,只将双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陆莲稚揉进怀里。
陆莲稚知道亓徵歌有些是有些哑口无言的害羞了,便低低地笑了起来,一时音声清扬,宛如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了,删了一千字,后续还有五六千。
真是被锁怕了。老地方,钥匙:hq7a
卷五 游江海四方见真意,踏山河八面知玲珑
第63章 南下
冬月廿三日午后,天色阴沉,或将有雪。
陆莲稚挑好了马,牵着便入了朝京内城,想要将崇明从卫侯府中叫出来,却不妨府中人告知她崇明同她母亲一道上山中皇寺去了,要很几日才能回来。
陆莲稚挑挑眉:“很几日?很几日一般是多久?”
那人答不上来,只思索半晌后含糊答道:“照常是七日……”
陆莲稚啧啧摇头,回首对跨坐在马上的亓徵歌道:“我看她根本就是心血来潮,东一趟西一趟的,把我们忘在脑后了。”
亓徵歌有些困倦,坐在马上懒得下来,声音也有些飘:“问问是哪座山,我们去找她。”
陆莲稚听了便向那人继续问道:“你家郡主去的可是朝京西南边慈圣山?”
那人点点头:“但姑娘你可去不得。今早皇帝陛下也去了那山头,宫里传出皇帝好像遭人下了毒,现在身子还很不好,所以那整个山头都封了,外人是一个也进不去的。”
亓徵歌也听见了这话,一时微微叹气。她自小便知道曲闻竹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是以此事定然同也她脱不了干系。
念想间,亓徵歌不由得还是下了马,牵着绳走到那守卫身前,行过礼,语调浅浅问道:“府中可有掌事者在?”
那守卫此前并未见过亓徵歌,但眼下见她气度不凡,行止谈吐都像是有大来头之人,不由得也带了几分恭敬,答道:“二公子正在府中。”
陆莲稚知道,二公子便是崇明那亲二哥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