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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月了。”

    “北疆,是我的责任。”

    徐子墨凄然一笑:“徐子赤,你一直在问我我真正想要什么。可是,阿赤,人活在世界上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每个人都有他必须担负的责任。”

    “我也是。”

    “哪怕这种责任不是我主动选择的。”

    “可是,比起那些出身在贫寒人家,连饭都吃不起的人,仍人唾弃辱骂,仍不得不坚强求生的人。我从小锦衣玉食,我一出门就有仆从千万,我出去游玩一趟,都会有商贩主动送东西给我。这一切都是徐家给我的。我比别人多享受了这么多,也就要多承担一些责任。”

    “这是推卸不掉的。”

    “人活着,不能只为了自己。”

    徐子赤沉默半晌,才哂笑一下:“好吧,我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答案了。却还是想问一回。”

    徐子墨没说话。

    徐子赤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一个字一顿的,清晰洪亮:“既然放不下,你为什么还要逃避?身体真的是你的借口吗?”

    徐子墨反驳道:“我没有逃避!”

    “你还是在逃避。徐子墨,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一个懦夫了!”徐子赤冷笑道,“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等你看过这个地方,你再回答今天的问题。”

    话说完了,徐子赤却没走。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徐子墨不明所以,凑过来。

    下一秒,他的后脑被人摁住,动弹不得。徐子赤的唇探上来,在他嘴上用力啃咬,要把人吞进肚里似的,含糊道:“我说我不在这里上了你,可没说其他的。”

    第二十章

    徐子墨没想到徐子赤会带他去北疆。

    一路快马,迎着北疆的干冷的风,他们在午后到了呼伦,北疆最南的一个城。

    灰褐色的方砖城墙,高高大大,从几个世纪前就伫立在这里,直晒在上面的日光也是陈旧的。城墙外是一大片绿色草原,与天连成一条线。在北疆,绿是豪放的绿,一大片泼洒着,如北疆的男人女人们。

    徐子赤勒紧马缰:“到了。”

    “还没呢。”徐子墨也勒了马缰,畅快笑道:“这才到呼伦,刚刚到北疆的边界呢。”呼吸着北疆的风沙,徐子墨也似从里至外地活了,心情难得畅快起来。

    徐子赤静静望着他。

    可怕的静默里,徐子墨忽然觉出了什么不对了,隐约的不安如一块大石悬着。

    他颤声道:“这里就是北疆了?”

    “这里就是北疆了。”徐子赤道。

    “阿赤,别和我开玩笑了。”徐子墨紧攥着马缰,挤出一个笑:“这里哪里就是北疆了。北疆还要至少一天一夜的快马才能到呢。”

    徐子赤静静望着他:“再往北就是突厥的地方了。”

    徐子墨的笑风干在脸上。

    一块石头终于咔哒落了地,咔哒将他砸懵了。

    这怎么可能就是北疆。

    从十二岁起,他在北疆呆了四年。当年纵马北疆,他的马蹄可是踩过了北疆的每一寸土地。他呼吸着北疆的空气,他的名字写在北疆人的口里,他是北疆血肉的一部分。

    还有谁比他更懂北疆。

    “这明明是呼伦……”他喃喃回望着,“这才到了北疆的一个边呢……”

    呼伦城是北疆最南的一座城,是北疆与朝廷沟通的枢纽,也是北疆版图里最小的第一部 分。若是北疆的边界已经成了呼伦城了。那么,北疆至少丢了五分之四了。

    他的北疆被人抢走了。

    徐子赤站在他身边:“为了找你,我在北疆呆了两个月,看到了听到了也知道了很多东西。这几年气候苦寒,突厥粮草不够,兵强马壮,屡屡进犯。北疆战事不断。边关将士溃不能当,朝廷指挥不当,已经连连丢了四城了。”

    大周朝一共十七城,这一丢就是四分之一的疆域。

    徐子墨喉咙涩然:“哈奇,洛城,桐城,安庆……”

    一座一座都是北疆的城。

    哈奇是他十五岁打下的。当天,他和胡老三他们在城楼上喝了一夜的酒,满城的姑娘都出来邀他们下榻。

    洛城是北疆的腹地,他的府邸就在那里。他平常没事,最喜欢在洛城城外练马。

    桐城是他花了一年半才拿下的。为了它,他在雪堆里窝了整整半个月,打了一场漂亮的埋伏战。

    ……

    没了。

    全没了。

    “走吧。”徐子赤扬起马鞭,朝前方疾驰而去。徐子墨也扬鞭跟上。

    他们在呼呼的风里狂奔着。这是北疆的风,凛冽如刀子一样的风,就算是春日了,也不肯有半分柔软,硬气得生长在这里的人一样。

    徐子墨的牙齿咬得很紧。

    他的恨如风呼啸着。

    靠近呼伦城的地方,徐子墨看见了一个三丈宽的大坑,顶上头是一层不到半年的褐色新土。过路的无论是行车的骑马的还是走路的,都会过来郑重地磕上几个头。连马儿在这里也奇异的安静下来。

    徐子赤下了马,把马栓好,走上前去,在坑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徐子墨站在他旁边,颤抖着,喉咙再三滚动,终于问出了口:“这是?”

    徐子赤道:“北疆城破时,突厥这里活埋了十万人。”

    徐子墨浑身颤抖。

    “畜生。”徐子墨勒紧了马缰,好像那马缰是突厥人的头,勒断他!勒断他!“一群畜生!”

    “是的。他们是一群畜生。”徐子赤望着哈伦城的城楼,“可是我们却没有屠杀畜生的猎人。”

    徐子墨重重合上眼,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走到坑前,也重重磕了三个头,又三个头,再三个头。

    突厥!

    他将这两个字嚼碎了,咬烂了,吞在心里,黑白的方块字边角却依旧,在肚子里仍冷寒硌人。这是深切的恨意,世代累积的白骨与尸体的恨意。

    他们进了城。已是春日,往年这时候西方的游商早该骑着骆驼在城外吆喝了。今年却格外安静,来来往往的人各个都沉默,悲苦的沉默。

    大街上不时会窜过光着脚的小孩,讨饭的老人,一句一句叫着:“行行好,行行好……赏我口饭吃吧。”

    徐子墨给了一个花脸孩子一个馒头。

    小孩子狼吞虎咽三口就咽了下去,又朝他伸手:“还要。”

    徐子墨又给了他一个。

    小孩子珍惜地揣在怀里,跑远了。

    一大群孩子马上哄然挤过来,将徐子墨团团围了起来。他们年纪在六七岁到十六七岁不等。料峭的春日,身上都只一两件单薄的布衣,冻得瑟瑟发抖。有的朝徐子墨求着:“叔叔,我饿了三天了。”更多的是直接伸手在徐子墨身上抓。

    徐子墨的荷包、干粮一眨眼就不见了。

    那群小孩还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