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是绝对不会发现在那个隐僻的角落里有一尊菩萨像,甚至有一个正向祂跪拜的妙龄少女的。
他生起了庆幸的情绪,微弱,却又使人轻易忽略不了。
从开始到现在,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少女仍旧保持着最初见到时的姿态,略显孱弱的肩线几乎和四周的景色融为了一体。
赤司也不急,他把瓶装水放回了背包里,估摸了一下天色,又从里面掏出一本一同携带来的书籍,坐在石凳上,不紧不慢地看起书来。
因刻意留神的缘故,所以一听到那边传来了起身的响动,他马上便把手中看了三十多页的书给放下了。
一抬头,果然,他见那少女已经起身,正逢将那一对儿白腻的小脚探入鞋履里面,这画面太过纯净,没有任何关乎于色/情的隐义。赤司也不避嫌,眼睛直勾勾地往那处瞧着,看得目不转睛。他屏住呼吸,生怕有一丝丝喷洒出来的浊气,会玷污了眼前这一番圣洁的景象。
许是留意到了他人的注视,少女微偏过头,狭长的眼尾朝他这边淡淡一扫,随即又不见波澜地收了回去。
半躲在亭柱后面,赤司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或许有,或许没有。但被明若秋水的眼睛扫过的那一刻,心,确实是紧张又充满愉悦感的。
他不明白这样的心情从何生起,只觉少女渐近的倩影不是幻影,而是真的在逐渐接近。她垂在腰间的仙珮飘飖,胸前长命锁的小银铃叮当作响,一支素簪插入鬓内,很近了,近得甚至连木质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刚才,她果然看到自己了。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鼓动起来,头一次,他为失礼窥视他人的行为感到羞臊,却又有股难以言喻的心情支撑着他,促使他三两步从凉亭内冲出。
过道上,赤司就那么站在原地,身形一动不动,就等着少女踏着袅娜的步子缓慢行近。
时间仿佛被神明恶作剧地抻伸,每次呼吸时,气息都拖得无比的绵长。终于,到了现在这个四目相对的时刻,少女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正对着他,懒洋洋地挑起了眼尾,万般小女儿家的风情自是不可言说。而也在此时,赤司才发现她的眉心中央竟嵌着一粒豆大的红痣,和着一双天生含情的凤眼,相映成辉,相看俨然。
绫罗缎面因窄小的走道而无可避免地摩擦过运动服舒适的涤纶料,引得他指尖微颤,想要伸出手抓住些什么,又怕唐突了佳人。
随着两人的接近,赤司得以认真端详起她的娇容,试图从上面寻出些别样的颜色。只不过,结果可能要失望了,那名少女最后只是凉凉地瞄了他一眼,然后径自越过他,朝另一条山道走去。
两种面料的相触,仅仅只在短暂的擦身过后就飞快地抽离开了。
他调头朝山那边远眺,只见伊人已去,徒留下一地缱绻的冷香无从挥发。
也提醒他,刚才的所见并非幻觉。
☆、第二章
是来这上香的香客么?
他又不确定地看了一会儿,等确信人已走远,这才抬手固定好背包肩带的位置,踏步向前走去。
山的海拔不算高,一个成年人加紧脚步,只需一个小时左右就能顺利登顶。但在上山的途中,他却遭遇了两段小插曲,让他不由耽搁了一会。
直到到达山顶,听那洪钟悠扬云霄,檀香味并着清岚一同溢满鼻尖时,他还怀揣着某种不真实感——
古刹边。菩提树根深叶茂,寺庙在它的遮掩下,隐约于苍翠之中显露出一抹飞檐珠璧。走近几步,流光溢彩的琉璃瓦下,朱红色的门楼气派非凡,门楣正中挂一幅镌刻着赤金大字的牌匾:香取寺。好一座庄严、肃穆的庙宇,他赞叹道。但,就算是普照的佛光也依然遏制不了心底泛生的古怪情绪——那两段由三个脾性古怪的人带来的,匪夷所思的插曲,至今仍像阴云般地笼罩在他的心头。
第一个人,是名头戴本土尖顶笠帽的比丘。
“这位施主……请留步。”
路过一间破落的小庙的时候,他听见里面似乎传来了几道呼叫声。四下无人,等人音再次响起时,他终于确定里面之人叫的确实是自己。
会是谁?有什么事?
他探头朝内张望,视目所及之处一片灰意蒙蒙,实在教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小犹豫一会儿,他决计不去理会。他本身不是个好奇的人,再说贸然进入,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相对而言,这也并不能说明他就是个胆小怕事之辈,一人在外,遇事多留份心总归是妥善的。
“施主不妨放下戒心。说来难以启齿,但贫僧确实是有要事相求于施主。”
行至两步后,庙内再次传来了那道声音,只不过,这次话语里的虚弱感是切切实实地流露出来了。
也许人家真的需要帮助呢?
赤司觉得就这么无视的话,自己一直以来接受的道德律令和良心会过意不去,他踌躇片刻,最终决定不再袖手旁观。从背包的夹层内取出小刀,放手心上掂了掂其中的分量,塞入口袋,然后又凑近小庙,叩了叩偏往一边的门扉上腐朽的木板。
“失礼了。”
庙内光线昏暗,人的声音只要大上那么一度,灰尘就会肆意飞扬,而地上不知名的爬虫也受惊般地肆虐在年久潮霉的稻草堆上。慈眉善目的佛像立于庙宇正中,虽褪了金漆,但整体轮廓依旧威严庄重,让人生不起任何轻视的心思。而在祂前面,一名宴坐在老旧蒲团上的老僧正盘着腿入定。他太瘦了,瘦得一身打了诸多补丁的袈/裟不成样地耷拉在身上。他也太老了,潜心修行的岁月并没有善待这个一心向佛的比丘,一道道沟壑刀刻似的在他脸上盘亘着。
“请问有什么事是我可以效劳的?”
等了许久不见比丘有所回应,赤司耐着性子问下去。“……大师?”
“不过区区一介俗人,当不得施主这声‘大师’。”
沙哑苍老的声音猛地响在耳畔。
那比丘紧闭着眼,干涸缺水、呈石灰色的嘴唇翕动,费了老大劲才吐出一句:“贫僧在此打坐多日,然数日里滴水未进,实感饥渴难忍。不知施主可否施舍贫僧一些可供饱腹之物。”
原来是要吃的。
赤司愣了一下,在背包里掏了掏,摸出一盒装着几块和菓子的盒子和未开封的水——这原本是他为此行上路准备的,在路上解决了一些,现在还剩下几块,正好可以解这比丘的燃眉之急。
比丘恭谦接过赤司递来的食物,三两下就着水将和菓子吞吃入腹。一张满布皱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焕发了起来。
“昔有悉达多接受村妇乳粥供养,在菩提树下冥想七七四十九日终修炼成佛,今有我玄聪幸得施主照拂,升道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