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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找不出一个能有此定性和觉悟的。

    “听卢治说,那日曾在白国公的寿宴上尝过你亲手泡的茶,宫里头的人总泡不出那么好看的颜色和那么正的香气——朕心中好奇,这才让人请了你入宫,想尝尝真正的大茶师所泡出来的茶,究竟有何不同。”

    “陛下过誉了。”

    “来人,备水。”咸丰帝吩咐了句。

    亭外的小太监领命下去。须臾,就从帘外递进来了一壶刚烧开的滚水。

    宫女接过,奉到落银面前的长几之上。

    落银低头沏茶。表情专注。

    “要冲泡出清澈的茶汤,可有何技巧在其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卢治,忽然开口问道。说话之音,要比清水落壶地还要清澈上三分。

    “回殿下,紧压茶是较一般茶更容易浑浊些,但冲泡的过程中注水时尽量不要采用高投手法,再兼以不要搅动晃动。便不会出现浑浊之象。说到底,不过是一个静字和稳字。”

    落银说着话。手上动作未停。

    她自己不知道的是,回回当她沏茶兼以讲解的时候,周身都会散发出一种浑然天成的自信与超然来。

    “静,稳。”咸丰帝将这两字反复咀嚼。而后忽然笑了一声,道:“这两字可不好把握。”

    落银心神一震。

    这话是何意?

    她在论沏茶的技巧,而昭顺帝是在论什么?

    “许多时候做人和沏茶的道理兴许是一样的,凡事讲求一个静与稳,固然是最好的。可在这俗世之中,要做到这两点谈何容易。”

    原来是在论人生。

    落银暗自舒了一口气,不敢插嘴多言,干脆就老老实实沏自己的茶。

    却不知为何,咸丰帝像是执意不肯让她如愿一样。目光定在她手中的彩壶之上,问道:“毕竟这世上有太多事不遂人愿,倘若树欲静而风不止。叶师傅又当如何?”

    落银忽而觉得后脊背有些发凉。

    她开始怀疑,今日咸丰帝下旨召她入宫,当真只是沏茶而已?

    还是……在试探什么?

    可她仅是一名茶商而已,不牵扯政事,又什么好试探的?

    咸丰帝这样野心勃勃的皇帝,眼界要比整个世间的人都要广阔。绝不可能容不下她一个小小茶商……

    落银心神几经起伏,一失神。手中茶汤溅起,手背上即刻通红一片。

    她却未敢出声惊叫,动作还算流畅地将茶壶放了下来。

    卢治探目看了一眼那白皙胜玉的手背上一片狼藉的潮红,眼角微一动,终未言语。

    咸丰帝却未发现这个小细节,又道:“叶师傅不必如此拘束。人都说看茶可观心,朕见叶师傅驭茶有道,想必在为人方面亦有独到之处,所以想听一听叶师傅的见解罢了。”

    落银脑海中飞快地闪过种种回答。

    最终,她定声道:“民女知识浅薄,这等问题自身未曾有深究过。只是早前从一位睿智的禅师那里,曾听得一解。”

    “哦?说来听听。”咸丰帝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人问禅师,常言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可究竟是风在动,还是树在动?禅师答曰,乃是人心在动。”落银说到此处,稍稍一顿,而后又道:“所以,心静,诸事便静。”

    说罢,便倒了一盏茶捧至了咸丰帝面前。

    而后又斟了一杯给卢治。

    落银将手收回,交叠于膝盖处。

    “哈哈……”咸丰帝竟是大笑了两声。

    落银心中一紧。

    “你倒是聪明的很,绕了这么一大圈竟又将朕的问题绕回去了。”纵然方才在笑,可咸丰帝的声音还是让人听不出喜怒。

    一开始就因稳与静,他提出了这个一个刻意为难的问题,可不成想,竟被她如此化解。

    可不是又将他同这个问题,一道儿给绕回去了吗。

    “民女不敢。民女不过就事论事。”落银垂首做惶恐状。

    好大会儿,也没再听到咸丰帝的声音。

    亭榭内外,寂静无声。

    偶尔只有冷风掠过池面上的枯藕叶的沙沙声响。

    落银交叠在一起的手冒了汗。

    圣意难测,现在她切身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可怕性。

    纵然她处处谨慎,却也挨不过咸丰帝的喜与怒。

    而她现在面临的最大劣势就是,她根本分不清这个皇帝的喜怒……

    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觉忽然有一种无形的威压朝着她逼来。

    落银顿时一凛。

    不知是否因为习惯使然。她在面临这种情形之时,几乎是一瞬间,就挺直了身子。虽然还是垂着头的姿态。但腰背却笔直。

    咸丰帝眼睛微微眯起。

    源源不断的强大威压朝着落银袭\来。

    被烘烤的又暖又香的亭榭内,渐渐变得燥热起来。

    落银额角开始蓄汗。

    她自认从进来,到现在,所做所说,皆算的上恭敬小心,并无不妥。

    可咸丰帝此刻这样又是为了哪般?

    她不知道,但很害怕。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落银觉得自己的心理防线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忽听咸丰帝开口了。

    “白国公真是好福气啊。”却是这样淡的口气。好似方才那刻意散发出威压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听得他这口气,落银蓦然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敢露出轻松的颜色。

    “真是好。”咸丰帝又道了句是,吃了口茶。

    不知是在说茶还是在夸人。

    有了前车之鉴。落银已经不敢再有分毫松懈。

    她仍旧没能明白咸丰帝方才为何那般,又为何请她入宫,且还大张旗鼓的颁了圣旨。请一个茶师入宫论茶而已,委实不必如此正式。

    “陛下,房大人在御书房求见。”亭外有太监禀道。

    “嗯。”

    咸丰帝并没有急着离去,反倒慢条斯理地细细将落银沏的那杯茶品尽,方起了身。

    “恭送父皇。”

    “恭送陛下。”落银随着宫女一同行礼。

    咸丰帝大步离去,幔帘被随行的小太监掀开了一刻,再放下时。已有一阵冷风趁机灌入,却叫落银觉得分外舒服,亭内烘的燥热的香气得以纾解。大脑似乎也跟着清明了许多。

    忽然恢复了正常律动的心跳,似在提醒落银方才自己从咸丰帝这里受到了一场莫大的惊吓。

    茶也沏了,茶理也说了,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树欲静而风不止’这种问题也拿出来讨论过了,现在皇帝也走了,所以她应当也可以出宫了吧?

    落银这么想着。刚欲同卢治开口请辞,卢治却在她前头开了口。

    “坐吧。”卢治这样说。

    还坐啊……落银在心底颤抖着说道。

    她不觉得卢治比咸丰帝好应对。

    若说咸丰帝最令她害怕的是那种独一无二的威仪与杀伐之气。那么卢治则像是寒冬里的黑夜一般,既冰冷又使人压抑,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真切。

    “取烫伤药过来,为叶姑娘包扎。”

    冷不防的,落银竟是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她一懵,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朝卢治望了过去。

    他今日着一身常服,外面披着鸦青色的大氅,俊逸清朗如远山的眉目间,一如既往地不含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