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切切……那些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他们为了自己的衷心,惨死在刀下……
同外面的人不同,对这一战,落银心中并无太大担忧,因为她隐约知道,卢治既然如此,定有其算计。
可她却仍旧忍不住战栗。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如此清醒且彻底的意识到,人命竟是可以卑贱至此,甚至比不得草芥。
短短的时辰里,成千上万的将士已经没了性命。
卢治是成大事者,他可以不在乎,但她却是不行……殿外喊杀声并未停止,刚奉命赶来的金吾卫正以死相拼。
然而这所谓的抵抗,不外乎是等于送死!
惨烈的哀嚎几乎没有停止过。
月娘在一旁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如纸,一边死死的捂住嘴巴,生怕下一刻就要崩溃。
“别听了。”荣寅握起落银的手掩住双耳。
一边单手紧拥住她紧缩的肩膀。
这些本是万万不该让她听见瞧见的。
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落银竟在这一日被宣召入了宫,不可避免的将这一场惨厉的恶战尽收眼底。
落银僵硬的捂住双耳,但却无法阻隔殿外如同炼狱一般可怖的声音。
他们本都该好好的活着,有自己完整的人生……而不是做无辜的牺牲品!
而他们的家人或许都在等着他们回去。
落银认为此刻的心情不能称之为她向来少有的悲悯与同情——而是最基本的人性。
她相信月娘、甚至是荣寅也都有同样的感受。
“殿下……!”
落银终究无法可忍,近乎突兀的转脸看向卢治,眼中含着请求与急切。
她不知道卢治是在等什么,是时机亦或是其它,可她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做到像卢治那样冷静,冷静的仿佛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人性……
荣寅忙将她拥得更紧,对她微一摇头,眼神是落银从未见过的凝重与严肃。
落银懂他的意思,她也知道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做一缕空气,什么都不能说不能问不能做,只要等事情过去全身而退即可。
可她做不到对这种有办法阻止的杀戮视若无睹!
卢治却没有看她,就跟没听到一样,只是微一转开了头,波澜不惊地朝一旁跪坐在地的小太监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太监吓得已是屁滚尿流,已经做好了待会儿被冲进来的乱军砍死的准备,此刻忽然听得卢治开口,且还是问什么时辰了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一时间竟不合时宜的觉得心中涌现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
“回,回殿下……现在已过亥时……”小太监话已经说不利索了。
正文、345:斩草除根
已过亥时。
刚过了亥时而已。
然而就这么短短的两个时辰之内,皇城内外却已然翻天覆地,这天下,眼见就要易主。
许多百姓在沉睡中忽然不知,偶听到轰天的马蹄声入耳被惊醒过来,挑灯开窗一看,只一眼个个都是面带惊色,而后就飞快的落窗吹灯,不敢多看,更不敢出声相论。
黑暗之中,几人互看一眼,皆能猜出其中究竟来。
外面是千军万马,阵势浩荡的可怕。
皇帝驾崩的消息还未彻底传开,却也有不少人已经听到了风声。
试想,在此种情形之下,大肆调兵遣将连夜前往皇宫方向……岂会有第二个人?又岂会……有第二种可能?
安亲王这是要借机造反了……
千等万等,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别看了,快睡觉……”普通的门户中,妻子拽着在漆黑中往窗外张望的丈夫。
震惊归震惊,可转念一想,这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又有何关联?
这非两国之战,战火怎么烧,也都不会将京都百姓牵连入内。所以他们只要安分守己,没有过激的行为和言论,就能绝对安全。
往小了说,这不过就是卢家人自家内讧,换个掌权人罢了……而夏国牢固的根本,一时半刻总归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一时间,乐宁城内灯火皆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就连夜夜笙歌的烟花之地也悄然无声,将存在感压到了最低。
这一夜,乃是乐宁城被定都以来最安静,却也注定会是最为惨烈的一夜——
……
“石喜。”
卢安淼跃下马来,踏着腥热的鲜血走进内殿。
四周寂静,只有他身上的盔甲随着走动而发出的轻微声响,带着血腥与浓浓的寒意。
石喜乃是伺候在咸丰帝身前的一名老太监,年事已高。此刻正哆哆嗦嗦的跪在柱边,听得卢安淼唤他,惊慌无比的抬起了头来。
“宣旨吧。”卢安淼自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绸布卷轴,边环顾着四周被侍卫死死押着。无法动弹的卢磬等人,最后又隔着屏风看了眼内间的卢治,笑道:“当着他们的面,宣读这传位的谕旨吧。”
说话间,已将卷轴随手抛向了石喜所在的方向。
卷轴被丢在染看血的大理石地砖上,自行滚动摊开了来。
众人闻言变色。
什么传位谕旨……!
石喜怔怔的朝那卷圣旨看去。
别的顾不得去细看,只反复看了最后那朱砂写就的几行字。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朕自觉身体渐弱,恐将不久人世,特立下此遗旨,若朕故去。将传位于安亲王卢安淼。望众卿竭力助其治理国事,以求大夏国泰民安,千秋万代。
前头对卢安淼的一番赞赏之言不必多表……只最后一句话,就足以让石喜惊得魂飞魄散!
咸丰帝何时竟立下了这等谕旨!
想也不必想,定是卢安淼假造的!
人也杀了。宫也破了……卢安淼又何必多此一举?
石喜也只疑惑了一瞬间,就顿时明白了过来……
卢安淼这是在求一个名正言顺,这是在妄图给天下百姓一个看似合理的交待!
至于有没有人相信这并不重要,因为他需要的不过只是一个拿得出手的藉口来做一做面子功夫,以及一个能在史书上立足的余地罢了!
“还有,明日替先皇告丧之际,要记得加一句话——”卢安淼单手指向屏风后。笑道:“太子卢治和几位王爷因不满先皇谕旨,意图夺位篡改圣旨不成,便妄图刺杀本王灭口……本王为自保,将尔等就地正法,以慰先皇在天之灵!哈哈!”
以慰先皇在天之灵……?!
有人气极反笑。
“你无耻之极!”卢磬被几名侍卫牢牢的禁锢住,饶是气的快要炸掉。却也束手无策。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卢清锋趾高气昂的走了过来,觉得这一辈子头一回在这群正脉的皇室儿女中挺直了胸膛。
现在,卢磬他们,甚至就连卢治不过都只是他手中的蝼蚁罢了。
他要谁死,谁就得死!
现在这一刻。他忽然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卢安淼终其一生所有的精力也要得到这把龙椅了!
掌握这天下的生杀大权,是何等的威风与畅快!
“快宣旨——”卢安淼目光逼视着石喜。
石喜迫于他的威压,伸出手去犹犹豫豫的将圣旨捡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