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捞银子的猫腻极多。”贾维斯道,“是空饷是一种,平素少练兵也是一种。”
沈之默“哦”了一声:“我知道了!这个辛怀正平日不练兵,只派遣手下兵卒去他家田地耕种。故此他家地多也不用卖,更不愁请不到佃户——他有的是壮年劳力。”
“不错。”贾维斯点头,“若废除了军户,人家还犯得着辛苦替他做农活、只得一点子让他盘剥大半的兵饷么?去大户人家当佃农都比他在手下干白活强。”
沈之默厌恶道:“这个臭将军为何不撸了他。”
贾维斯笑道:“不急。他就要挂印辞官了。”
柳庄道:“只怕土地中人又有笔钱好赚了。”
沈之默年纪小,不若他二人通透。皱起小眉头想了会子:“只因为再不能让兵卒白干农活,他就连将军也不想干了?这逻辑我不明白。他在京中多年,各处都熟络,何至于呢?”
柳庄笑道:“这就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林相一说要收税,多少王爷公侯府邸卖了燕国的田地、拿银子再去别国买?辛怀正虽贪婪,委实是一员虎将,改投别国不愁没人收。”
沈之默忙说:“阿弥陀佛赶紧让他走吧,好生祸害别国去。”众人哈哈大笑,马踏夕阳归去。
柳庄说的没错。吃空饷和废军户这两件事加在一处,辛怀正家中进项眨眼便挂了零,只余他那点子俸禄。他全家早已享福惯了,绝难再节俭度日。此人决断也快,回家与父母兄弟略一商量,当晚便同时给晋、吴、齐、蜀四国特使去了书信。四个特使并不知道燕国将要废除军户,皆有几分纳罕,故此四位皆打发人上神盾局买消息去。
齐国的人到时天色已晚,正遇上柳庄回家。柳庄念及贾琮等人对齐国之策是等他们自行败落,便笑道:“这消息还用得着买?燕军大整编,军权都收在贾维斯及其部下手里,辛怀正那个五军营提督已有名无实了。”
那人顿悟:“原来如此。”
柳小七瞪了侄儿一眼:“臭小子!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柳庄扮了个鬼脸儿,一溜烟跑到后头去了。
五军营整编还没完,辛怀正已得了消息,齐国欢迎他。此人明面上依然陪着贾维斯整编,家中悄悄变卖京郊田地。待五军营彻底整编完毕方知,空饷竟有四成之多,加上老弱病残,实际战力连名牌上的一半都不到。贾维斯似笑非笑瞧了辛怀正半日,一言不发走了。
三日后,教书先生全线进入五军营。辛怀正给摄政王上书请辞,并拉上了五军营十几名战将。贾琮笑盈盈悉数准了:“好走不送。”
三千营人少兵精,又有了前头神机营之经验,很快拿下。至此京军完整落入贾维斯之手。而后发方着手整编御林军。
御林军原有亲兵营一千六,燕王当政时扩为五千,又让他自家老三拆散了。老三的亲兵营将将组建数月,人心不定,贾琮进京时便已收编。另有火器营六千,亦是早已收编。御林军还剩下的护军营一万五,步军营三万二。这些里头也多有空饷和老弱病残。
这日,史湘云又领着太太奶奶们开慈善拍卖会,徐翰林家三奶奶姚氏又来了。她本不想来,大奶奶有心借她的东风认得秦可卿,便托她一道过来。秦可卿本也没预备来。听说姚氏要来,她竟也来了。
二人一见,姚氏显见较之上回圆润了一圈儿,秦可卿不觉笑了:“倒是富态了些。”
姚氏笑道:“整日吃了睡睡了吃,闲得慌。”乃瞧了她大嫂一眼,犹豫着如何开口。
秦可卿含笑望了望徐大奶奶:“这位是?”
姚氏忙说:“这是我大嫂,她父亲便是高翰林。”
“原来是高翰林的千金。你们两家翰林对翰林,再门当户对没有了。”秦可卿满面春风与高氏叙起话来。姚氏在旁陪坐,偶尔插一两句话。
过了会子,秦可卿又邀姚氏陪她出去走走。高氏道:“她身子不便,还是我陪着秦东家去吧。”
秦可卿道:“她已过了三个月,胎儿稳定,该活动活动了。我正欲同她说些这阵子该留意之事。”高氏只得讪讪笑了笑。
天已渐暖,秦可卿扶着姚氏到外头走了会子。见四下无人,她含笑道:“我是来通知姚专家进度的。贾维斯将军已成功整编京军三营,其余的便是些卫军了。御林军中亲兵、火器两营旧年摄政王进京时便已收编,如今贾维斯正在整编护军营。”
姚氏诧然:“这么快?我倒是听娘家哥哥说起过,五军营提督辛怀正辞了官。”
“不错。”秦可卿道,“整编过后,他从前吃的空饷不能再吃了、也不能命兵卒帮他们家种田了。他家田地多,一时上哪儿找那么多佃户去?空着不种要罚重税的,留在燕国实在不划算。摄政王欢欢喜喜送他去齐国祸害齐军去了。”
姚氏怔了怔,半晌才说:“原来是这个缘故。怎么四处传说是贾维斯将军排除异己呢?”
秦可卿道:“因为辛怀正等人还没走。万一齐国听说了真相不肯再收他呢?待他到了齐国且得了军职,自然有人替贾维斯澄清。”
姚氏哑然失笑:“贾将军委屈了。”
秦可卿瞧着她道:“莫笑。待他整编完了步军营就来帮我翻译梵文如何?”
姚氏爽利道:“我也弄不明白那些军营。瞧贾将军这意思,显见不会做不成了。我正闲得难受,如今便可替秦掌柜效劳。”
“那感情好。”秦可卿喜道,“我明儿就让人给你送资料去。”
“好。”
次日,秦可卿果然打发了个小姑娘去徐府给姚氏送资料。姚氏这些日子实在闲得难受,昨日还特绕了一趟娘家、从她祖父书房取几本梵文书籍。见了这小姑娘很是欢喜,招呼她坐,打听她姓名年岁、在秦东家那儿做什么呢。
小姑娘一一作答。她叫贺小南,本是个孤女,自小养在养生堂。后进了清华慈善女子学堂念书,大名儿都是校长贾安娘取的。旧年毕业,让秦可卿从学校挑走,如今在故宫博物馆筹备处负责文书类的活计。今儿送来的是些器皿上的梵文拓片和梵文炭笔临摹稿。
姚氏一看那临摹稿画得精细如丝、栩栩如生,不禁赞道:“好画!”
贺小南道:“这是我们聂研究员画的。”
姚氏已留意到画角有三个字,聂春绘。虽是炭笔字,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