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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颤。乃深吸了口气,假装随口问道:“什么小相公,你们小道士大呼小叫的。”

    道士道:“这小秦相公乃是位大财主,最乐善好施不过。早年他与秦奶奶便是在小观偶遇的,后结成一段佳偶。故此,他时常来走走。”

    孙绍祖扯开嘴假笑道:“那倒是有缘、有趣,难怪咋咋呼呼的。”

    道士道:“大约是喊我们主持去了。”

    孙绍祖道:“寻常一个财主,竟要主持来陪着么?好大的脸面。”

    “他倒不是寻常财主。”这道士解释道,“他与荣国府的小爷乃是至交,我们主持张道兄为先头那位荣国公的替身。”

    孙绍祖仿佛明白了什么,不觉点头。遂同这道士说想到外头逛逛,不用人陪着。外室是个乖觉的,立时说自己有些倦怠,外头又冷,她只在屋里歇息片刻、就不陪着孙绍祖了。道士赶忙出去替外室安排炭火。

    孙绍祖袖手出来东张西望。胡乱走了会子,见前头有十来个小道士捧着盘子排队走,盘中搁的仿佛是道士使的法器,心下一动,悄悄跟了上去。小道士七拐八弯走到一处小配殿,鱼贯而入。孙绍祖避墙后偷窥,一眼瞧见这配殿前悬着匾额,写的是甘露明王殿。孙绍祖一介武夫,不知甘露明王为谁,又不敢近前查看、也不知道这些人与秦钟可有瓜葛,便立着踌躇。远处仿佛走出了两个人影儿,孙绍祖忙扮作游客慢悠悠踱步。

    那两个人影走近了,却是两个年轻道士。见孙绍祖衣冠楚楚,便迎着他打稽首。孙绍祖还了一礼。乃笑道:“二位道长,方才我路过一偏殿,听说是甘露明王殿,敢问这甘露明王是谁?我在别处仿佛不曾见过。”

    一个道士笑道:“不怪先生不曾见过,这甘露明王别处极少单独供在殿上。说甘露明王您不知道,贫道换个名字您必然听过——便是托塔天王李靖的长子金吒。”

    孙绍祖恍然:“原来是他!委实别处不见独享一殿。”乃顿了顿,“你们这观为何要供他?”

    另一个道士道:“早先我们也不曾供的。后有荣国府三爷贾琮特出了钱烦劳我们主持替金吒大太子送些香火。我们主持与他们府里渊源颇深,便答应了。”孙绍祖连连点头,遂与他二人各自走散。

    走了会子,孙绍祖回头看两个道士已不知拐去何处,又做贼般溜回甘露明王殿。殿前的天井中没人,孙绍祖悄悄闪到屋后,伸手指头在窗户纸上戳破了个小孔往里窥探。却见方才那些小道士都不见了,唯有秦钟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坐着。不知何故,孙绍祖心跳的厉害。乃观察片刻,寻了扇离他二人更近些的窗户,再捅破个窟窿,慢慢贴耳近前。忽闻外头一声猫叫,吓了他一跳。张望半日见无事,又贴耳过去。不知何处又来了两声猫叫。

    便听那秦钟的声音飘入耳内:“这个孙绍祖,我见过一回。”孙绍祖心跳如擂鼓,屏气凝神。里头秦钟接着说,“虽不曾说过话,瞧他那模样甚是威武。倒可惜了。”

    老道士道:“他这个官儿与当年的京营节度使本是一样的,只品级略低些罢了。那丁成武也是一员虎将,且文武双全,更是可惜。”

    秦钟道:“故此我最烦夺嫡这种破事。胜负难分的还能赌一赌,胜负分明的为何不认了命?如今王爷显见毫无换世子之心,老三怎么就不消停点?”

    老道士道:“你哪里知道凤子龙孙的心思。都觉得自己离龙椅只半步之遥,都觉得自己稳赢不输,谁肯放过当皇帝的机会?错过这一世,也不知几世才能再修成皇子。再说,义忠亲王不是死了么?太上皇、王爷都不是嫡长子。”

    秦钟道:“那是义忠亲王运气太差,先帝太能活、一直不死。不然,他早登位多少年了。王爷又没有先帝那么长的寿命。”过了会子又道,“老三本事不小,能在王爷眼皮子底下将孙绍祖招揽了。”

    老道士道:“若非如此,世子又哪里会冒险求贾维斯之子给王孙做伴读?不过是恐怕日后王爷龙驭西归,老三依葫芦画瓢、给世子来一出‘孝慈县’。”

    秦钟道:“还不若捅到王爷跟前去。”

    老道士叹道:“捅过了……老三口灿莲花,愣是哄骗了过去。再说,王爷最信得过孙将军,也不肯相信他投靠了老三。世子也难。京营指挥使是何等职位?一个不留神满盘皆输。若非冯紫英通风报信,他还不知道这事儿呢。到时候只怕不是‘孝慈县’,而是‘玄武门’了。”

    秦钟也叹道:“王爷命苦。冯紫英孙绍祖都是他最贴心的心腹,如今一个投了世子一个投了老三。他老人家还没死呢。”他又想了想,“道长,老三有可能赢么?”

    老道士道:“旧年九月底,王爷派了个魏公公跟着辎重船去北美宣贾维斯之子进京,来回得一年半路程。若因为什么缘故耽搁阵子,也至多两年。王爷还有个十来年的阳寿。孙绍祖那点子福分差贾维斯多矣。老三必败。”

    秦钟喃喃道:“我最烦夺嫡这种破事。这次又不知要连累多少无辜者丧命。”乃长长一叹。

    老道士也长叹:“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秦钟哼道:“什么天地无情,不过是人心不足罢了。老三若肯老老实实的,还怕日后分不到北美一块地盘?”

    老道士道:“你知道什么?北美荒芜得连人毛都没有,四处皆是野兽,那些移民都茹毛饮血、苦不堪言,甘雷硬生生不许人上船回来呢。送去北美比发配边关惨多了。”

    秦钟“哦”了一声:“若是如此,贾维斯只怕也愿意回国来了。”顿了顿,他忽然说,“道长,您说世子会不会调孙绍祖去北美?横竖贾维斯日后要回京勤王,想必不肯再回去了。”

    老道士道:“断乎不能。大不了不要北美东边那点子地方。你只想想,当年义忠亲王那一系,沾得上的沾不上的都没放过。”

    半晌,秦钟幽幽的说:“我只惋惜的紧。您老是没见过,那孙绍祖瞧模样便是员虎将。没死在战场上竟要死在菜市口,好生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老道士冷冷的道,“命都是自己作的。当年老太子若听了帐下谋士詹峤之策,到如今已当了二十七八年的太平天子,也不至于死了还顶着个义忠亲王的名头。詹峤那老头儿至今还深怨自己不曾劝动主子。”

    秦钟又叹。殿中寂然许久,秦钟忽然击节唱起了曲子。“滚滚长江东逝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