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到了地方,贾琮下了马车道:“你也进来吧。还记得上回我说的么?”潘喜贵一瞧,乃是青砖绿瓦的座宅子,从外头看还不小,不禁在身上擦了擦手。
贾琮上前扣门,有个小子开门出来行礼道:“三爷。”
贾琮问道:“秋生在么?”
“石先生在呢。”
“鸳鸯呢?”
“金太太也在。”
贾琮点头,回身向潘喜贵招手,二人一道进去了。这宅子里头清静的很,前院没人、正厅没人。拐个弯子到了书房,见石秋生与金鸳鸯两口子脸对脸坐着,案子上摊满了书册纸张。贾琮笑拍了拍手:“同志们,我领新同志来了。”他二人赶忙站起来。贾琮指着潘喜贵道,“这就是我上回说的潘师傅。”
潘喜贵见他们都是读书人,有几分手足无措。石秋生已走了过来,向他伸出右手,肃然道:“潘喜贵同志,欢迎加入革命共济会。”
正文 第513章
石秋生向潘喜贵伸出右手,潘喜贵看了看他又看看贾琮,不由自主也轻轻伸出右手去。石秋生却是重重的握紧了他的手,还把另一只手特握上来:“欢迎你,同志。”潘喜贵茫然不已,口里只陪笑了几声。
几个人遂在一旁的长几旁落了座,金鸳鸯取了茶盘子过来,道:“这块儿白天冷清,晚上人就多了。许多同志下了工都过来学习。”
潘喜贵忍不住问道:“敢问学什么?”
石秋生道:“学认字、学算术、学革命理论、学马克思主义思想。”贾琮在旁使劲儿绷着脸方没笑出声来。
潘喜贵虽一个字听不懂,见石秋生满面严肃,忍不住点了点头。过一时问道:“敢问东家……”
石秋生道:“莫要喊我东家,我们都是同志,你就叫我小石同志或就是同志二字便好。”
潘喜贵哪儿敢喊他小石?忙恭敬的喊了声“同志”。实在他并不知道“同志”是个什么官衔。石秋生便爽利答应了一声。潘喜贵道:“同志,这个革命共济会是个什么铺子?”
石秋生含笑道:“我们革命共济会不是铺子,是个组织。有做工的、有跑堂的、有卖力气的、有做小手艺的,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劳动者。我们成立这个组织,为的是互相帮助、同舟共济,故此叫做‘共济会’。”说着瞧了贾琮一眼,贾琮眨了眨眼。石秋生昂首道,“将来,说不定能做成更大的事业。”
贾琮道:“说白了,就是把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联合起来。谁没个艰苦的时候?或伤或病的,大家互相帮一手,说不得就能过了那一关呢?再有,哪一个挨了地痞流氓、东家老爷的欺负,大家一起帮他作势去,也便宜讨公道。”他顿了顿,“总不会家家户户都认得建安公主。”
潘喜贵恍然:“小人明白了。”
石秋生道:“我们的事业才刚起步,下一步就是成立行业工会。”
贾琮道:“就是类似于商会的那种组织。商会是各位东家在一起议事,工会是各位做活的工人、伙计在一起议事。东家欺负伙计啊、给的工钱太低了致难以生计啊、做工时受了伤不给治就辞退啊,诸如此类的事儿官府都是不会管的。那些飞天遁地的游侠儿终究少,且他们只管些伤天害理的事,小事他们也没见过管。千百年来,这些事儿都是工人、伙计们咬牙忍下来的。若是京城的工人全都一条心,就能去跟东家讨回公道。再不济还能罢工不是?”
潘喜贵不禁踌躇道:“那不是跟东家闹事么?东家去找官府呢?”
贾琮微笑捧起茶盅子来:“事儿闹大了,官府只会帮着百姓、不会帮着东家。官府眼中,民意可比商贾要紧多了。有人来制衡这些越来越有钱、自己还不能打发恶奴小舅子去抢他们铺子的商贾,与官府而言就更是好事了。”
石秋生道:“贵族为恶,有游侠儿惩治;商贾为恶,有共济会抗衡;百姓为恶,有官府查办。如此一来,天下就太平多了。”
潘喜贵连连点头:“同志好大的眼界!”心中却是猛然想起贾琮身为燕王幕僚,莫非此事是得了王爷示意的?蓦然有种成了官差之感,挺起胸脯来。
贾琮见他适应良好,便走了。石秋生两口子领着潘喜贵说了些内部事宜,又说他的差事便是往各处联络同志,头衔叫做“通讯员”。他们派了个小子去告诉戚氏潘喜贵今儿有事、得晚归。
到了晚上,果然有二十多个人过来,做什么的都有,年岁大的有五十多,小的才十五六,彼此都喊“同志”。他们喊石秋生各异,有叫“石同志”的、有叫“小石”的、有叫“秋生同志”的,还有叫“石委员”的。到了二更天,来了个将军模样年轻人名唤葛樵,众人都称他做“葛政委”。此人极有学问且有一身好武艺,连石秋生在内、整个共济会都十分敬重葛政委,潘喜贵也不由得仰慕起他来。自此,潘喜贵便不再当马车夫了,专心替共济会做事。
是年三月,燕王司徒磐拜大将甘雷为征北大元帅,钟威、牛继成、牛继业、卫若兰等均在其麾下,领二十万大军从天津港渡海攻打北美洲。有情报传来,彼国正受天花瘟疫所扰,上下惨烈。出兵前,镇国府二爷牛继成与惠州知府之女刘云溪拜堂成亲。成亲后刘云溪暂且留在京城,小两口新婚燕尔、依依惜别。
眼看后日便要誓师启程了,司徒磐将甘雷独自宣进府中告诉他:“这回替甘元帅引航的那位曹将军,冯紫英告诉过你么?”
“曹新生将军么?尚未见过其人。”甘雷道,“末将已得了冯大人厚厚一摞的消息册子。曹将军虽为我朝人氏,却在西洋海船上做过水手,后挖了些西洋水手自己做海商,多年往来于我朝海岸与西洋诸国北美殖民地,最熟络航道不过。还在北美洲有两处小港口、两处营寨。”
司徒磐点头:“不错,其实他还做过海盗。”
甘雷笑道:“王爷招安个海盗,也算替百姓做了件好事。往来商船岂非安全多了?”
司徒磐笑了笑,道:“此战实在要紧,事关我国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国运。孤王权衡多日,终赦免曹将军之罪。”
甘雷道:“王爷英明。”
司徒磐道:“不论曹新生从前做过什么,他既名‘新生’,便是改过自新、如同再生了。孤收他为自用,也是万不得已。”
甘雷道:“有了此人引航,这二十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