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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地的又打又骂,只赖儿子是她克死的。

    这般日子实在难捱,曾氏遂想着偷个空寻死。人已悄悄走到了后院门口,井就在不远处,忽听见有两个守夜的在吃酒嗑牙。什么府里的谁谁逃到台湾去做工,仗着一身力气赚了许多银钱,如今已托人来赎买全家了。她猛然想起来,仿佛前两年听说过,台湾府那边开荒是可以得地的,还可以租农具,不用路引子就能去。并与台湾相邻的海边上早有许多船专门做渡人的生意,没有船钱的可以先签欠条子,过些年赚了钱再还。那台湾知府本是京中的贵人,如今愈发有王爷护着,走丢了奴才的人家也不敢寻他们的不是。

    她遂想着,早年自己在庄子里的时候是种过地的。横竖留在婆家也是个死;不如逃一逃,纵被抓回来依旧是死罢了。万一逃过去了呢?乃趁着她婆婆睡着了在厨房偷了几个馒头,连日常换洗的衣裳都没敢拿,只身逃了出去。因无有钱粮,一路乞讨。谁知走错了路,没去成台湾,却到了江西。

    这曾氏本是乞讨了一路,也不怕再多走些日子,便想着再走回去。今儿早上她寻一位赶车大叔的问路,那车里的人听说了,掀开帘子瞧了她几眼,含笑命人送了她一身像样的衣裳并二十两银子。她本以为遇到了活菩萨,不想那银子竟惹了贼人的眼。两个小贼悄然跟着她,到了四下无人之处劫去了贵人送的银子,因嫌弃那衣裳被她穿脏了没扒下来,只捆了她丢在此处自生自灭。

    杨嵩与贾环听罢互视了几眼,杨嵩问道:“三爷看可信么?”

    贾环道:“你见过的人比我多了去了,还问我?横竖我瞧着可信。”

    因方才她说起在婆家时面如死灰不似作伪,杨嵩倒是信了她七八分。乃问道:“如今你预备如何?”

    那曾氏笑道:“不过那银子命里不该是我的罢了,总白得了一身衣裳。既是讨饭来的,再讨饭去便是。但得菩萨保佑能活着到台湾,明年开春种上一块地,保不齐还能多活个几十年。”

    正文 第314章

    却说杨嵩贾环于半道上救了一女子,自称是有心去台湾开荒的逃奴。贾环便说:“如今四处都是匪人,此地离台湾也不近。杨大哥,要么你带着她一道走吧。差你的保镖钱来年她卖了粮食还你就是。”

    杨嵩也觉得有几分棘手。他知道台湾府本是诚心引得这些人过去开荒的,让他丢下这女子不管仿佛有哪里不对,带在身旁又不是个事儿,很是踌躇。贾环又说:“你若实在不想带着她,到了南昌将她交给马行。什么时候马行有信要送捎上她?”

    曾氏道:“恩公不必为难。我已走了这许多路皆平安无事。”贾环不禁想给这女子竖个大拇指,她越这么说杨嵩越不便丢下她自己跑掉。

    果然,杨嵩道:“我本是从台湾府过来办事的,我们贾知府最盼着有人过去开荒种地。既这么着,你同我一道走也好,路上安全些。”

    贾环向曾氏道:“台湾地气暖,不用等开春,你若会做农活去了就可以种西洋马铃薯,还容易些。再有,你既在大户人家做了多年丫鬟,想来针线上头有些本事?”

    曾氏不禁含笑道:“不是小女自夸,那阖府上下的丫鬟媳妇子没几个人能盖得过我去。”

    瞧她眼睛都亮了,贾环杨嵩都看出来此女必有真功夫,贾环道:“既这么着,你去绣坊找活计做更好。未必非要种地不可,靠手艺一样能挣钱养活自己。”乃指着杨嵩道,“记得来日还他保镖的钱。”

    杨嵩道:“莫要胡闹,不过顺路罢了。”

    贾环因问道:“既带着曾姑娘,你还去南昌溜达么?”

    杨嵩想了想,倘若带了个女人回去,让三亲六邻看见了少不得七嘴八舌,便说:“不去了,我这就转回台湾。”

    曾氏忙说:“万万不可耽误恩人的正经事。”

    贾环笑道:“回去他才有正经事做呢。”让杨嵩瞪了一眼。

    他们遂就在此处分手。眼见杨嵩带着曾氏没了影子,贾环也领着人往前走。没多久便遇上杨二伯叼着旱烟袋坐在岔路口的石头上招手,身后还跟了几个人。他忙跳下马过去笑问:“这女子就是红.袖姐姐挑的?”

    杨二伯笑点了点头:“陈主任挑了许多人才挑中她。”

    贾环遂问曾氏真正的来历。

    原来她乃是福建巡抚黄文纲家中的丫鬟,原先服侍太太的。后因黄四爷娶了媳妇,四奶奶将原先的屋里人都渐渐寻出不是来打发了,太太不痛快,便派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鬟过去服侍。虽未明言,人人都知道她想让四爷收房。只是曾氏那会子性子老实,另外那一位模样强过她许多,并黄四爷身边那些个个伶牙俐爪,收房之事一直没轮上她。后来太太一病死了,曾氏既没了撑腰的、又不得爷们喜欢,墙倒众人推,便落到那老婆子手里。痨病丈夫之死、她欲投井时听守夜婆子嗑牙遂起逃跑之心皆是真的。

    她一路讨饭欲逃往台湾府,半道上寻人打听方向时偶遇上吴小溪去福建办事。小溪在马车里觑了几眼,猜到是逃奴,便命人给了她一身衣裳两吊钱,让她雇车去码头寻渡船。她遂平平安安渡过海去,一壁做些针线活计谋衣食、一壁寻了块荒地,这些日子正在开荒。早年跟着黄太太时,那黄太太爱个风雅,教过身边的丫头认字,她也学了。看了《承天半月报》上的征婚启事,她便给报社去了信。

    红.袖见此女性子沉稳、不贪不燥,见过富贵也经历过艰难,便荐了她。杨二伯特相看了一回,不大满意她出身不好、并模样儿也算不得出挑。红.袖道:“身世好模样好的女子少不得会盼着丈夫温存体贴。嫁给杨大哥这般不解风情的,起初还好些,日子长了只怕心思不定。”杨二伯立时想起杨衡的生母来,便答应了。后遂说给曾氏许多杨嵩的性情、喜好、习惯,曾氏又特特饿瘦了些,才有了方才之事。

    贾环听了皱眉道:“今日这个套子是琮儿的主意不是?”

    “可不是他?”杨二伯道,“旁人没这么多鬼点子。”

    贾环道:“倘若这曾氏并非极周全之人,日后说漏了嘴,杨大哥岂不要不痛快?”

    杨二伯把脸一沉:“他敢!是我老人家的主意。”

    贾环道:“我是说,就算此事顺利、成了,待来日他知道了这是个坑,心里会不会对曾氏有疙瘩。”

    杨二伯磕了磕旱烟袋:“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