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怀信最不喜欢杜若予拿阴阳不定的眼神赤裸裸看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碾了碾手指,面上仍然如常,“神鬼的事,我是外行人,你别在意我,你继续找吧。”
“找不到的,她藏起来了,自己不愿出现。”他不答,杜若予也不在这问题上深究,“你口袋里藏了什么?从进门开始,你就不自觉碰它,怎么,是十字架,还是八卦,还是黄符?”
卫怀信微惊,随即一笑,“这都被你注意到了。都不是,只是个玩具。”
他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块小积木,积木上的绿漆已经斑驳,像件年久的小古董。
这世上辟邪的宝贝千千万,杜若予认不出,也不放在心上,又问:“你为什么想知道我有没有和死后的卫怀瑾对话,你想知道什么吗?”
卫怀信迟疑道:“我听说通灵者可以和鬼魂通话,如果你真能与怀瑾谈话,我想请你问她,她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被害现场,以及杀她的是什么人。”
他微顿,自嘲一笑,“警察在查她那晚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原因,照理说,这段时间是期末备考,学生们都忙着复习念书,出事的居民区虽然距离大学城不远,但要从南大外语学院的女生宿舍楼到那儿,也绝不是下楼散个步那么简单,无缘无故的,她下雨天夜里一个人去那儿干什么?我以为这或许是很重要的一环。”
杜若予想起活着的卫怀瑾在师生里撒谎成癖的不良风评,试探地问:“你们家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去那儿吗?”
“警察问过我父母,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我对怀瑾更是一无所知。”卫怀信脸上的哂笑始终没变,“原本该是最亲密的家人,却一问三不知。那天方未艾不也说,像我这样的哥哥,他都懒得排查。”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的讥讽多过沮丧。
杜若予问:“你……都了解你妹妹哪些事?”
卫怀信摇头,“我父母说怀瑾温顺懂事,从小就乖巧听话,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但我听说,怀瑾的性格比较古怪内向,虽然住宿,但和室友的关系很一般,不爱说话,平日独来独往,似乎没有朋友。”
“你信哪一面的卫怀瑾?”
“她在我这儿近乎一片白纸,这些天断断续续拼凑出来的形象,不像同一个人。”
杜若予想到这几日在她家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卫怀瑾,觉得自己亲触的卫怀瑾和旁人口中的女死者,又是第三副模样。
真正的卫怀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卫怀信突然问她:“杜小姐,你和我妹妹……的鬼魂,相处得好吗?”
杜若予一愣,“不好不坏。”
卫怀信没再说什么。
杜若予想了想,终于回过味来。
卫怀信好像已经默认了卫怀瑾鬼魂的存在,但倘若你正面质问他,他必然要否认。
杜若予越看卫怀信,越觉得这真是个矛盾的人。她问:“你们想知道她当晚为什么出现在案发现场,认为知道这点,就能摸清楚她被害的缘由?”
卫怀信说:“也是一种可能性。”
杜若予沉吟半晌,平静道:“恐怕我无法帮你。”
卫怀信讶然看她。
“我能看见的卫怀瑾,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的死因,否则她也不会撺掇我,让我重返现场,从而被你碰见。”杜若予微微笑,眼里却无笑意,“卫先生,想借鬼神之能破案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鬼神之能……”卫怀信笑了,像是如释重负,又像失望之极,“我既然不信鬼神,却还想借助你的鬼神能力,是我太矛盾了。”
看吧。
看吧!
“不矛盾。”杜若予心里大笑,声音却很轻,“眼里看见的,和心里目睹的,未必能始终统一。”
杜若予用来招待卫怀信的那杯水一直到凉,都没被他动过,他也始终规矩站在一处,不乱走,不坐下。
卫怀信对鬼神学说的探索浅尝辄止,便向杜若予告别,“家里的事还很多,我就不打扰你了。”
杜若予将他送去门口,见他眉间有愁是成人,眼神却清澈如少年,一时看失神。
卫怀信最怕被她盯着看,奇怪地问:“怎么了?”
杜若予嚯地一笑,这次不再故意吓他,“卫先生,我和怀瑾重回现场的时候是下午,当时我什么也没想起来,如果你有空,明天夜里,能不能陪我再走一趟?”
~~~~~~作者有话说~~~~~~卫怀信小哥和杜杜要正式结盟去破案啦~\(≧▽≦)/~我们卫小哥在杜杜面前虽然是怂货,但在别人面前,也是可以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大家不要笑他!
我们中的少数派 第九章 伪证之罪
卫怀瑾被杀是圣诞过后两天,等到杜若予和卫怀信相约重返凶案现场,已经是这一年的最后一晚了。
卫怀信提前十分钟等在杜若予家楼下,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等过哪位异性。
月色深沉,浮云袅袅。
老旧的楼道铁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杜若予戴着她的黑色墨镜,拄着她的黑色长柄雨伞,敲敲打打,摸摸索索地出来了。
卫怀信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视若无睹还是上去搀扶。
杜若予像是知他心中所想,在寒风里咧着嘴扯出一个冷冽扭曲的笑,“其实我看得见模糊人影,你不用担心我,自己正常点就行。”
卫怀信看着她,有些不解,“你在家都好好的,出门为什么要扮成这样?是有什么不方便提的秘密吗?”
杜若予裹紧围巾,“你既然相信了我能通灵,就别对我的事追根究底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卫怀信独自成长于国外,自小便能准确拿捏人与人之间的分寸,果然不再多问。
案发现场距离杜若予家也就盲人步行三十多分钟的程度,他们一前一后,趁着寒夜萧瑟月黑风高,相伴无言地来到卫怀瑾被杀的巷子前。
卫怀信带来了手电筒,正要打开开关,就被杜若予摁住手腕。
“别开灯,那晚很暗。”杜若予朝前踏出一步,悄声道,“那晚下着大雨,很冷,巷子两侧的店面和头顶的窗户几乎都关着,只有很远地方零星一点灯光照过来,隐隐错错的,根本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