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调虎离山,那么李文森此刻马上要经历的噩梦,就不会发生。
是的,噩梦。
无用的分泌,累赘的感情,人类低劣的神经系统。
更可怕的是,这样一个错漏百出的物种,在近一万五千年里,居然没有出现任何进化的迹象。
适者生存,不适者灭亡。
伽俐雷冷冰冰的电子眼,隔着二十米的距离,看着他修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白色大门后。
下一秒,电梯门在它面前缓缓合拢。
它封死了入口。
……
23点27分。
距零点还剩33分钟,李文森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随着逃离乔伊的紧张逐渐冷却下来,她的大脑越来越清晰,这一路上来的一个个疑点,慢慢浮出水面。
首先,是伽俐雷。
在,每一栋大楼每一座公寓的伽俐雷性格都是不一样的,如同一个大脑里分裂出的不同人格,但从她进到地下基地开始,伽俐雷就一直她熟悉的那个伽俐雷。
那么muller呢?
现在距离周六的零点还有三十三分钟,如果muller叙述的结局无误,她的生命就会终结在三十三分钟之后。
可一直到现在,除了它最后给她发的那条“game start”,它丝毫没有出现的迹象。
其次,是乔伊。
这个男人,他手里有进入地下基地的密码,提前偷走了她的戒指和血管ct片,他知道顾远生不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如此笃定的实验成果不可能“毁灭世界”,不像是猜测,倒像是以上帝视角,好整以暇地陪她玩探险游戏一般。
再联想起之前一些零零散散的线索……
他曾经是哥本哈根大学的人类法医学教授,却隐瞒了身份;他十年前亲手确认过前所长刘正文的dna,档案里却一字未提。如果不是她碰巧偷听到乔伊和余翰的电话,她恐怕至死都不会知道,与她合租七年的挚友,不仅从头到尾知晓她的秘密,甚至七年来一直高高在上地看着她掩饰、撒谎,如同猴戏。
……这真是太可怕了。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即便她相信乔伊对她从无恶意,想通这一切后,仍然令她觉得毛骨悚然。
……
前面又是一个拐角,李文森头上的松紧绳早就脱落,黑色长发散在脸颊两侧,十分不便。她伸手从包里取出一条尼龙绳,用匕首利落削下半米,熟练地笼起头发,打算随便绑一绑。
就在这时,什么轻柔的东西,情人的手指一般,轻轻拉了一下她散落的发丝。
李文森倏然回头。
下一秒,一根巨大触手猝不及防地卷住她的头发,以难以想象的力气狠狠向后一扯——
她反应极快,反手就把长发割断,只是还没等她挣脱桎梏,另一根触手又接踵而至,直接缠上她的脖颈。
身边墙壁飞快地倒退,李文森颈骨被缠到极致,几乎断裂,眼看就要窒息,她咬着牙,手指艰难摸索到方才握住的匕首手柄,往自己脖子方向狠狠一扎。
触手蓦地松开,新鲜氧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叶。
身边一扇养育室的门不知道为什么时开的,李文森来不及思索,迅速往旁边一滚,反手关上玻璃门,再抬头时……
走廊上空无一物。
白到压抑的空旷长廊里,只有她一人身影,如果不是脖子间仍疼痛的无法呼吸,方才那几秒钟之内发生的事,就像一个幻觉。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这扇门为什么会是开的?为什么会有生物从养育室里逃出来……伽俐雷呢?伽俐雷去哪了?
李文森把方才切下来想要绑头发的你龙神绕在大拇指上,从地上爬起。
养殖水生生物的培育室,有点像小型的海洋馆,玻璃墙面内放着岩石和海藻,几条手臂粗的、胖泥鳅一样的东西静静沉在水底,看上去十分温顺,没什么战斗力。
只是海藻飘摇间,李文森眼尖地看到,什么白色的东西,在光影错乱中疏忽一闪。
她骤然想起她刚进入这一层时看到的那截手指,倒吸一口冷气。
当时还没当回事,现在想起来,钛钢、芯片、宛如人类神经元一般的微型电路……
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金属。
那是伽俐雷的手指。
作为过去半个世纪、甚至未来半个世纪中最先进的ai,在这两公里深处的地下,要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把它的手指弄下来?伽俐雷怎么可能会放着自己的手指掉在不管也不维修?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层,已经失控了。
怪不得伽俐雷说没有逃生通道。
不是没有,而是被封死。毕竟十年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伽俐雷在这一层的制动系统如果遭受了不可修复的损伤,根据机器人三大定律,它只能把这些失控的、饥饿的生物关在地下,活活饿死。
地上滑溜溜的都是血和粘液,李文森的包和匕首早已在挣扎中不知滚到哪,此刻手里的武器只有一根尼龙绳……好吧,等于没有。
白到晃眼的灯光打在墙壁上,四面安静得连水滴声都能听见,李文森握住门把手,正想悄悄推门离开,却只摸到一手黏腻,一滩刚才不曾出现的液体糊在门把上,正顺着她的手指滴落下来……
李文森慢慢抬起头。
七八条手臂粗的、泥鳅一样的鱼,半边身子浸在水里,半边身子倒挂在水缸边缘,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团天真地望着她。
……妈的。
李文森头皮发麻,背后瞬间渗出冷汗,不过几条手臂粗的鱼,却让她连触手怪都顾不得管了,疯了一样去转门把手。
把手上滑溜溜的都是粘液,李文森转了好几次才终于转开……可就在她推门的瞬间,那几条貌似温顺的“泥鳅鱼”唰地张开嘴,露出圆形口器中密密麻麻上百颗牙齿,像外星电影中的异型,又像大型肉蛆被人打爆了头,光是长相就让人汗毛林立。
……七鳃鳗。
这根本不是什么变异大泥鳅,这是七鳃鳗。
3.6亿年前就生活在地球上的原始鳗类,吸血、食肉、圆口纲,至今还活跃在各大流域,生命力极强,喜团体作战,被咬住后除非撕掉皮肉,几乎不可能把七鳃鳗从身上扯下来。
……她今天出门前一定忘了看黄历。
而更可怕的是,这种蛇一样的鱼如果咬在了没有骨头的地方,吸盘状的口会吸附在宿主身体上,用口两侧的角质齿和舌上的角质齿锉破对方的身体,然后顺着伤口直接爬入被咬生物的体内,像肉蛆一样寄生,直到把宿主吃成一副骨架。
幸好……
幸好……
还好乔伊没跟着她下来。
几条七鳃鳗以闪电般的速度顺着她的脊背滑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