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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死表情,仿佛她身陷牢狱不过是一场游戏……她望着他与她如出一辙的含笑双眸,忽然想起一个已经被她扔到记忆角落里的声音。

    ——“你听过,人鱼王子的故事吗?”

    ……

    “人鱼王子的故事是真的。”

    那是陈世安。

    漆黑夜里,他和她一起吃了一顿霸王餐,两人逃到郊外。彼时整座城市灯火璀璨,高楼鳞次栉比,而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落着星辰,咒语一般轻声说:

    “没有昨天,没有明天,只有今天能与你相见……而等明天第一缕晨光升起,我就会化成海上的泡沫,完完全全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真的消失了。

    ……

    银河系另一头,西路公寓五号。

    空荡荡的房间,一只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中间。吧台上一片狼藉,继伽俐雷第一百二十五次离家出走抗议无果后,西路公寓五号终于迎来了史上最大的罢.工浪潮,电视机、电饭煲和电热水器纷纷停止工作,要求乔伊立刻马上最好光速把女主人带回来,否则它们就要效仿苏联.解.体,坚决从戈尔巴乔夫的统治下分离出去。

    乔伊刚走进玄关,就看见电视机的液晶屏幕上幽幽地亮起一行字——薄情未婚夫深夜不归,饱受欺凌的孤女哟你为何哭泣。

    乔伊:“……”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顺手挂在一边的衣帽架上。

    衣帽架上还挂着李文森的包,背后的书架却几乎空了。李文森习惯用kindle阅读,藏书不多,消失的都是他的。以前他总是逼李文森帮他整理行李,看着她纤细手指一件一件给他折起袖口,一页一页为他展平手稿,准备旅行的乐趣时常大于旅行本身的乐趣。

    但现在,她离开了,他的很多习惯不用再坚持,不过一个电话,自有人为他做好一切……就像此刻在茶几上的衬衫,被人整整齐齐码在一边,和李文森叠的,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

    乔伊看了那些衬衫一眼,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再折回来时,忽然伸手,面无表情地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

    伽俐雷阴郁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有本事扔衣服,有本事你别穿啊。”

    乔伊:“……”

    伽俐雷:“你有没有感觉到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没错,这就是失恋的感觉。”

    乔伊:“……”

    伽俐雷:“爱情的巨轮说沉就沉,你还是那个清纯不做作的你吗?不,你不是,伽俐雷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乔伊:“……”

    这个智障系统一定趁李文森不在又偷偷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乔伊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接下一句。

    但伽俐雷也没指望他接下一句。

    “您说您整理行李就整理行李,为什么要把伽俐雷的感官系统关闭,伽俐雷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

    它一抒完情,立刻高冷地说:

    “但是伽俐雷发挥了超级电脑的潜力为您算了一卦,今天正是百年一遇的黄道吉日,宜出门左拐再左拐,并向南行驶三十公里,那里有一座小房子,住着你的小仙女……这是夫人最喜欢的炸鱼排,您只要把这只篮子挂在警务处门口,夫人闻着香一定自己就出来了。”

    “……”

    季节已近初冬,树叶一层一层落下,山峦间逐渐显露出一种枯败的色泽。

    乔伊在扶手椅上坐下,随手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淡淡地说:

    “不必,她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就不会再见我。”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乔伊向后靠在扶手椅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阖着,修长的十指互相交错,绯色薄暮下,竟给人一种潋滟的错觉。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

    静也好,动也好,就像南边来的风,北边流去的水,画一样徐徐展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睁开眼,慢慢端起面前的水杯,清浅水纹落进他的眸子,一派平静。

    “我也知道你想给我看什么,但你不用担心……我会在这里等到太阳落山,如果她在这三个小时里联系我,哪怕只是在手机里输入过我的号码,我也会把她带回来。”

    然后一切就会像过去七年一样,东升西落,平静过去。

    他会把戒指找回来,重新戴在她的无名指上,他会教她学希腊文,和她一起去春天的阿尔卑斯山……他会遵守他对她许下的一切承诺,就算她不爱他,也会和她在一起。

    一生这样长,她总会爱上他。

    ……

    伽俐雷想对他说的,无非是李文森态度的突然转变——那天晚上他去接她,走到沈城楼下,隔着墨色山林,她还远远朝他微笑了一下,而一分钟后,他走到她面前时,她却忽然提出悔婚。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变的这样快。

    问题一定出在这一分钟里。

    只是他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她这样决绝地把他抛之脑后,即便他用视频施压也毫无动静。他不能强迫她回到他身边,只能忍着焦灼,一面推迟婚礼,一面等她自己回心转意。

    但这十几天来,他却慢慢想通了一些事……那些因巨大的喜悦而被他忽略的细节,在漫长的等待里,海藻一样浮出水面。

    李文森第一次和他做.爱,正是她听到到他和警方有联系的时候。

    李文森突兀地答应他求婚的时候,也正是她需要他线索的时候。

    当时他以为她的举动是巨大失望下的不信任,怕他以泄露信息之名监控她的行为……又或是因他内心隐秘的愿望,希望她爱着他,不舍得与他疏远才主动拥抱他。

    直到后来,他才逐渐意识到,以李文森的性格,她真正的目的更可能是

    ——反利用。

    毕竟在她偷听到的电话里,他不仅提及了警方,还提及了她真正的父亲,是她耗尽一生也想知道的秘密。

    她从头到尾没有过问过婚礼,她对他父母的名字漠不关心,她不再亲密地喊他乔,她的钱包里真的有她婚礼期间的机票和签证……

    一切线索终于摊开在他面前。

    她没有骗他,她是真的想逃。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薄薄的夕阳掩在山峦之后,只留最后一抹余晖。

    乔伊一动不动坐在客厅中央,仿佛一尊凝固的、沉默的雕像,整整三个小时,他只是盯着面前的手机,光从他身上流转而过,终于慢慢沉入黑暗。

    被至亲指证,被朋友抛弃,这是她最难熬的三个小时,她也不曾联系他。

    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在地平线处。

    秋天的蔷薇已经落败,冬天的山茶花又要盛开,暗淡的街灯从窗口斜斜射入,把他和空间割裂成晦暗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