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单身主义?”
“我是。”
乔伊站在李文森沉静的目光里,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在言辞上,一时没注意到那个“也”字。
他的眼神就像黑洞,没有光能从那双眸子里逃脱:
“但总有人会出其不意地出现,打乱你的人生,剥夺你的理智,把你拖进沼泽……而最可怕的是,你会心甘情愿的被她掌控自由。”
“……”
李文森靠在床架上:
“我没听懂,你到底是不是单身主义者?”
“沼泽一旦跨入,就会窒息而死。”
他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以嘲讽的弧度:
“鉴于我此生只能窒息一次,没有自杀两次的打算,你可以当我是单身主义者。”
“……”
李文森审视了他两秒:
“我能否相信你?”
“这个问句真有意思。”
乔伊垂下眼: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也是。”
李文森盯了他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看上去已经接受了他的说辞:
“你确实从没骗过我,你手里有我的小红花。”
……
乔伊站起来:
“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问题的话,请尽快把转账人名告诉我,否则我只能把全部财产都转给曹云山了,因为我没时间清算剩下的百分之一。”
“……”
李文森不再说话。
她抬起手,从她放在床头柜的一踏a4打印纸里抽出一张,又用受伤的手指勾住抽屉把手,慢慢地把抽屉拉开,从乔伊的笔记本旁拿出自己的签字笔。
她手指受伤,用惯常的写字姿势握不住这样细长的物件,只好把笔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在白纸上方潦草地写下“卖身双边协议”几个字,又在右下角歪歪扭扭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最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粉色口红,往自己的大拇指上抹了一下,印在签名旁。
“转帐就不必了,我怕你把曹云山吓死。”
她把签过字的白纸朝他扔过去:
“签名太丑,附送指纹。细则我也不写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
白纸从她指尖脱手,飞起,最后轻飘飘地落在他脚边。
乔伊凝视着那张被她随意丢弃的空白协议,许久,才慢慢弯下腰,把它拾起,对折好。
“我拟好草稿给你过目?”
“不必。”
李文森爬到床上,直接裹着薄被,把自己卷进柔软的床铺里。
一双镶嵌黑色琉璃樱桃的水晶拖鞋还挂在她的脚趾间,她也不脱,拖鞋上的水渍,在乔伊白色的亚麻被单上留下一道灰色的印记。
“你爱写什么写什么。”
她背对着他:
“别忘了,我签了你的协议,就失去了人格主权,我不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私人财产加宠物,是你会说话的汤姆猫。”
她把自己勾成一只虾:
“但汤姆猫表示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
乔伊抽出一张纸巾,擦去被单上,她水晶拖鞋留下的水渍。
他有一点洁癖,所以才会用全白的被单、全白的窗帘,还有全白的家具。外出旅行也不爱住酒店,宁愿在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买房子。
却几近纵容地,由着李文森把鞋踩上他的床。
——她是他一切的例外。
他望着着她露在白色薄被外的肩膀:
“但其中几条条款具备争议,需要你的意见。要是你懒得动笔,就明天口头叙述一下,我来写。”
……
李文森倏地掀开薄被,从床上坐起来。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说了我不想说话,乔伊,你爱写什么就写什么,私人财产也好,你脚边的小宠物也好。你已势在必得,为什么还要跑来问我的意见?”
她盯着他手上的白纸,冷冷地说:
“你听好了,乔伊,你救了我的命,我什么都会听你的,但不代表我在原则上能认同你的做法。这份协议我没有一点兴趣,就像我对你没有一点兴趣一……”
她情绪爆发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呆滞地坐在床头:
“……样。”
“……”
乔伊灰绿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她。
她今天经历生死,回来又被他一通折腾。大概是太累又太压抑,一不小心把真实情绪暴露了出来。
——反感。
她对他手上这份协议的反感,遮都遮不住。
……
李文森在难得的情绪爆发之后,和乔伊对视了两秒。
下一秒,她迅速倒回床上,抱着被子打了一个滚,把被子卷到她爬起之前的样子。
然后她闭上眼睛:
“汤姆猫刚才在说梦话。”
乔伊:“……”
李文森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汤姆猫还有一句梦话要说。”
“哦?”
乔伊伸出手。
他在她身后,她看不见的地方,把她一缕漆黑的长发从抽屉的铜质把手上解下来。
“什么话?”
“汤姆猫要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针对哪句?”
乔伊垂眸:
“是对我的协议不满那句,还是,她说她对我没有一点兴趣那句?”
“……”
李文森朝被子里拱了拱。
那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就像散逸的花香一样,从他指尖流走。
她没有回答,只是用她单薄的被影对着他。
良久,床铺深处才传来一句:
“汤姆猫要睡觉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
书桌上的书灯被人轻手轻脚地关上。
卧室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李文森躺在床上,慢慢地睁开眼睛。
窗外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床铺上,把空间分成割裂的两片光影。
她也是割裂的。
一半在火里,一半在水里。
李文森手指慢慢地抓紧乔伊的亚麻被单。寂静的黑夜里,她仿佛能听见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从手指里流出来的声音。
安眠药的效力袭来。
她模模糊糊地回忆,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有萤火虫飞舞夜晚。
那时,她的生活是一面墙壁,她家是一只木箱。而她是一只布娃娃,每一天,如果她不说话,就会有人从箱子口的缝隙里,递给她一朵小红花。
……
夜已深了。
卧室门的锁舌转动了一下,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轻轻推开门。
指针,滴滴答答地转过一圈又一圈,时针咔嚓一声,停在凌晨三点的交界处。
他的床铺太大,他的女孩太小。
她蜷缩在他床铺的深处,身影那样单薄,就像淹没在白色海洋里的一片树叶,一个小小的浪潮打来,就要倾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