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便算了,还非要列出一个男人的名。
“你非要惹我生气?”
她与人争辩的时候有一习惯,便是嘴唇会微微翘起,时而会鼓腮帮子,或是含嗔瞪人,看起来十分可爱,但她恐不自知,只以为自己在旁人眼里是受宠贵重的公主明珠。
商狝闻言低头喝酒,却掩不住笑,但又一愣,指尖敲了下桌子,夜璃于他早有默契,便是转头看去。
那宫人竟将秦笙引向了权臣那一列。
所谓权臣,就该是许青珂、钟元、秦夜跟傅太何等人,往下数是礼部郑晟等一部之掌,引一个女眷到那一列席,本就是惊人的,何况……
宫人将秦笙领过去,众人目光一扫,也只发现一个人身边有空位。
太子戾抬眸看向对面,只看到一张清冷平静的脸。
许青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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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谢夫人都觉得不太对劲了,她刚刚还在感慨秦笙这样的姑娘当配得蜀国所有权贵,便是太子妃也可当的,但秦笙身份特殊,一般人家也是不敢招惹的,比如他们谢家。
可没想到转头秦笙被带到许青珂那边去了。
这是谁安排的路数?还是君上自己?
蜀国的官僚或者女眷们心思浮动,秦笙步子平缓,却也在缓缓而行中思虑蜀王的用意。
她这次回邯炀,也曾想过蜀王对她的用意,其一是人质,以此要挟秦爵,让他不能拥兵自重。其二是蜀王对她有心,依旧想纳她为妃。其三是那她的婚姻当筹码,以此联姻。
跟谁联姻呢?联姻的目的不外乎两个,一是拉拢人心,二是缓冲敌意,以成和平。
若是一,对象就是商狝,谋财,或者太子晏,以太子晏根基不稳来分摊晋国权势。
若是二,对象就是太子戾,或者阿戈拉部落的第三子彧掠。
不管是哪一种,都非秦笙所愿,也未必是对方所愿,她不愿把自己置身于那样的境地,可抗拒王命对她家族安危影响甚大,所以她来了。
心中早有诸多手段来阻拦君王心机,但终究败在这个宫人——将她引到闺蜜的旁边。
嗯,君上之心机……如此清新。
秦笙眸色微转,浮沉都在转眼间,靠近时,步子稍顿了下,她想明白了君王所图了。
好生歹毒。
所以她有了抗拒的动力。
秦笙顿足,领路的宫人也不得不停下,有些紧张,“秦姑娘?”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夜璃以玩味看热闹的心态,北琛却是忧心,正寻思着如何给女神解围。
“不必想了,她不需你解围。”师宁远这话一说,北琛就听到一道婉约又清冽的声音。
“是我久居邯炀之外糊涂了,国有定制,朝有法规,我非官秩之人,无功名诰命在身,又非王族,如何能位列士大夫之中,如此反是对诸位大人的不敬。”
她不提是这宫人带错路,因无意伤人,也不提是君王命令有错,因无意强抗王命。
她只是柔软又分明得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位置不对,那我便不坐。
宫人却是老道的,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只说:“这是君上……”
他还未说完话。
“寿者,念生,长寿者,尊长,君上身体康泰,寿长延绵,怕是想念起了圣母太后,感太后生育之恩。当年太后端方绝世,堪为民间百姓传颂,如今秦姑娘才貌绝俗,气质如兰,品行上佳,百善以孝为先,君上孝念感人,怕是觉得秦姑娘颇有当年太后几分风采,是以特地将秦姑娘列入尊席,与我等共坐,既如此,我等还能拒绝?”
说真的,夜璃当时是懵的,商狝也有点安静。
他是商人,商人都有一颗玲珑心跟一张巧嘴,可他这样名列诸国第一 的大皇商此时也是无话可说的。
宫人脸都胀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随着许青珂那话说完,好些官员,包括谢临云……也包括礼部郑晟,那厮犹豫了下,纷纷随着众人起身。
“如此,善!”
多整齐啊,一大半官员都起来了。
太子戾心惊……其他人何尝不心惊,左相明森早已看穿了蜀王的心机,却没料到秦笙的抗拒,更没料到秦笙的抗拒还没表明,许青珂反出面了。
这一出面……挺吓人。
她才入朝多少年?这样的号召力可不是单靠君王盛宠可以维持的。
他看得出来,这种权势并不虚,起码不维系于君王身上。
她已经到了不怕暴露的时候?
明森若有所思,一转头,看到不远处蜀王脸上明暗晦涩交加。
众人的心思一时也十分复杂。
场面诡异寂静了。
太子晏愣神,表情很是复杂,他早知道她在官场如鱼得水,却不知她的权势跟名望已经如此厉害,一呼百应!
但蜀王那边……她真的无所惧吗?还是因为心有所属,太子晏看了看秦笙,又觉得心头有些安慰。
“还真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啊。”
众人忽然听到缓缓又淡凉的声音,这声音颇为好听,若说许青珂是青竹美玉,琴瑟之音,那么此人就是高山流水钟鼎之鸣。
蜀王认出了这个人是师宁远,说是认,但并不相识,以前从未见过,只是凭着一些传言名声一眼就能认出对方而已。
名声太盛,覆盖诸国。
蜀王甚至知道自己去他国外访,未必有此人得其他国家看重。
他的脸色暗了暗,此人是在故意刺许青珂,还是在嘲讽他?
嘲讽?刺她?师宁远面上冷清,坐在那儿浑让人不敢靠近,一副寒山冷玉的模样。
北琛却暗暗腹诽:这人定然是吃醋了。
吃醋?怎么可能呢?他岂是那般气量小的人……
师宁远端了酒杯,优雅抿了一口。
对,他没有吃醋,他只是赞赏许大人让蜀王吃一哑巴亏,又把群臣当猴子耍,却翩翩……把秦笙夸成了一朵花。
夸得太过分了!
但杯子终究被不轻不重放在桌子上。
呵呵,喝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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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珂也没料到这人忽然会跳出来,蜀王那儿,她自己自然是有把握的,他为什么插手?
“倒不是胡说八道,许爱卿甚知寡人心意,善!”
蜀王自不能在外国人面前拆许青珂的台,何况她那番话太无懈可击了,说得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蜀王笑了,众人也就笑了,气氛恢复,却不知蜀王又说:“不过寡人瞧着许爱卿对秦笙似乎尤为欣赏啊。”
阿戈拉部落那边的人也不止彧掠一个。
彧掠看了许青珂一眼,神色不动,但身后站着的武士脸色有些难看,看许青珂的目光尤为锐利。
秦夜在席位中一瞥,对上明森的目光,他略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