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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你师父去北海,洪师叔将你送回长安几次,千里迢迢,你一路讨饭都能寻过去。不过,你要清楚,这个世上总有你难以控制的局面,你难以应付的对手。我希望你能更加强大,才能真正随心所欲。”

    翟容听出兄长已经有了让步,对秦嫣道:“若若,你给我大哥行个礼。”

    秦嫣依言行了个礼。

    翟羽定睛看着她,许久许久。

    秦嫣也纹丝不动地保持着自己动作,等着对方的回应。

    翟羽手一伸:“成叔,将东西拿过来。”

    成叔走过来,抱着一个狭长的黑盒子。翟羽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小小的脂玉项链:“这是我们家族嫡子的聘礼,昆仑河道子的独籽玉,天下没有完全一样的籽玉。足以代表我们翟家的心意,望姑娘妥为保管。”

    翟家本是昆仑玉商,很多年前就定居敦煌,这枚独籽玉吊坠是先祖留下来,作为嫡子行聘礼所使用的信物。此物在翟家流传百年,虽然因身量小,本身价值并不多么昂贵,可是在翟家的意义,绝对是不同凡响的。

    翟容热切地握着秦嫣的手:“多谢兄长!”轻轻推她一把:“去拿。”

    秦嫣走到翟家主面前,她从翟容的神色中看得出,翟家主愿意将这件聘礼交给她,对于翟容有着怎样的意味。

    翟容高兴,她当然比他更高兴。

    她是个从身到心,都结着一层硬壳之人。即使与翟家郎君欢欢喜喜在一处,她也觉得不可能,将一切都托付在他手中。若是给他造成很大的困扰,她还是会果断退出的。

    她为了能够在星芒教中活下来,已经流了够多的血了,她要对得起流掉的那些血。人生如梦又如戏,所有欢愉,有的时候好生把握,没的时候好生面对就是了。

    可是这对兄弟如此气度雍容地处理她的事情,她觉得心中似乎有一朵陌生的花,在身体深处层层打开。从后背向前心慢慢攀爬而上,让她的筋骨松弛。

    一片虚淡的青影,从她后背展开,瓣尖从她白嫩的脖子处向前心,兜转过来。

    衣裳挡住了肌肤,无人察觉。

    她自己,因剧烈地激动和喜悦而微微颤抖:“多谢翟家主,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她低下头,深深施以一礼。

    当她抬起头时,心中因充满了极大的欢喜,脸上竟然前所未有地绽开一番笑意。因面目上的肌肉常年僵硬,此刻她的欢喜笑容,显得极其扭曲、诡异,在佛窟摇灭的烛光之中,在万千佛像的无声梵唱中,狰狞而可怕。

    翟羽心头一悸,面上却不动声色。

    “宜郎,今日别府让给你,明日再离开敦煌吧。”

    “是,多谢兄长。”翟容真心诚意道,明日他反出翟家之后,他就再也不能称呼翟羽为兄长,而要和敦煌其他人一样,称呼他一声“翟家主”。

    脱离翟家,是他此次回到敦煌的目的之一,但是,想到六岁起失去双亲之后,兄长对自己的衣食照顾;读书开蒙,兄长对自己的悉心教导;离开敦煌去长安求学,兄长对自己的殷殷期盼;此后因更爱学武,而放弃太学的读书之位,前往北海,想来那些日子,一定让兄长十分烦恼……

    翟容单膝着地,撩衣跪下,向着翟羽行大礼:“哥,无论之后我会去哪里,去做什么,你都是我的亲兄长。翟家的利益,我都会放在心中。”

    “我知道,”翟羽将他扶起,“宜郎一直是个好孩子。”

    他叹息一声,转身对成叔道:“带路,我们回敦煌去。”他身为敦煌世族之首,半夜入城还是有这个特权的。

    成叔躬身应是,退出洞窟。翟容拉着秦嫣,低头恭送自己的兄长出洞窟。

    翟羽走出十多步,回头看向那洞窟。

    洞窟中满壁烛火生辉,将那个佛音四唱的洞窟照得如同佛国净土仙境。翟容已经站起来了,立在秦嫣身边,在帮着她将那枚脂玉项链挂在脖子上。这一枚独籽脂玉项链本来就是给翟家嫡子媳妇的,设计得很小巧,秦嫣戴着也不觉得沉重。戴完以后扑在翟容怀里,抱着他的腰,仰头正说着什么。

    通透明亮的烛火中,显出了一对幸福的剪影。

    翟羽又远远仔细看了一看秦嫣的脸,这一次她没有再出现那种诡异的笑容。她只有在情绪剧烈刺激之下,才会出现那个笑容。此刻她已经没有方才激动了,又显得如平常一般呆板。

    “摩尼奴,血修罗。面僵直,捣白骨……”翟羽披着莫高窟的灯火和星光,离开了此处。

    走出莫高窟,看到一株大榆树下,自己的玄铁描银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他自己是带着三十名亲随,快马来追赶翟容的,没有乘坐马车。

    翟羽上了自己的玄铁描银马车,此刻,马车里端坐着一位白衣灰发的人,正是他的老师洪远孤,也是翟容的小师叔。

    这辆马车里暗设了机关,车壁厚实,所以相对普通马车要沉重一些,需要四匹好马才能拉动。成叔坐上辕驾,挥动手中的长鞭,赶着马车向敦煌而去。

    “你还是将那枚籽玉给了那位小娘子?”车厢不住晃动,洪远孤问翟羽。

    “是,老师。”

    “小娘子一定非常欢喜。”

    “是的。”翟羽道,“老师,要打开星芒教的缺口,大唐会非常需要那小刀奴的忠心。哪怕,是她对宜郎有足够忠心,这也是一样的。”他抬起头,平视着自己的老师,“我看到,她很依赖宜郎,我兄弟也将她照顾得很好。我把玉送给她,让她以宜郎新妇自居。我觉得,事到临头她会为了宜郎,做出我们想要她做的选择。”

    洪远孤道:“那就等待明日了。羽郎,那几位中原客是很难左右的,我可以为你压阵,但是结局并不一定如意。”

    翟羽道:“没有关系,结局好的话,是他们各奔东西,我相信宜郎只是一时年轻心热,很快就会将这一场不合时宜的恋情抛之脑后的。结局不够理想的话,无非就是那个女孩子死去。宜郎也不会恨到我们身上。”

    洪远孤道:“其实,你更希望,是那个不好的结局吧?”

    马车辚辚而起,他们俩的身体随之轻轻摇动。翟羽铺平自己的衣袖,没有回答自己老师的这个问题。他说:“老师,学生还是非常希望那位姑娘不是摩尼奴,只是个普通刀奴。摩尼奴究竟是什么,一个活的摩尼奴我们是否能够制住她?一点把握也没有。”他道,“方才,我看到她笑了。她进入敦煌以来的三十五天,不曾笑过。方才的笑容,如地狱恶鬼复生。”

    洪远孤喟叹一声:“宜郎还很年轻,相信他一定能够很理智地来接受这件事情。”

    翟羽说:“在这件事情上,宜郎的感受,是不值一提的。”

    此刻两人交谈的语调,显得如此冷漠和无情。似乎他们在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