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姨,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凯凯啊。”无比熟悉的童音,却叫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我有这么一个模样看着四五岁的小亲戚。
“凯凯?”我嘴里喃喃,反复念着这个名字。
“小阿姨,你要救我,你快救我!”凯凯的声音忽然变得尖利,眼神中藏满了惧怕,死命拿手敲着帐篷。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淡蓝色牛仔外套,小手上全是泥巴,脸颊上还有些血丝。明知他极有可能是山间的精怪或是孤魂,我还是迅速打开方窗,试图将他抱进帐篷,可我的手刚碰到他的上衣外套,他便立刻尖叫起来——牛仔外套起了火。我吓得一哆嗦,缩回手,赶紧拉开帐门冲了出去。孩子身上全是火,疼得在地上蜷缩打滚。我急忙弯腰帮他拍打,可是火势不但没有消减,反而蔓延开来,将孩子周围的林间杂草也都点着了。看样子,这孩子身上的火是一剂真火,光靠扑是扑不灭的。
“告诉阿姨,是谁给你下的这剂真火?”我蹲下身,问凯凯。
凯凯蜷在焦土上,周身不停抽搐,眼睑处开始泛出白光。直到他周围的杂草全被烧成一片焦黄,火势才渐渐小去。显然,一旦他试图求救,身上的真火便会被引燃,直烧到他失去神智为止。我将孩子揽在怀里,拿手轻轻拂过他的额头,弹去他脸上粘连的草木灰。凯凯的头轻轻垂在我肩膀上,颈项袒露,耳垂附近有一块印记。我一震,将凯凯的脸掰过细看,再三确认。几番细看之下,我的后背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我朝林间清喝几声,琮琮的草木没有一丝动静,我心中着急起来,顾不上危险,直接拿右手抵住孩子的后颈,轻声念了一段口诀。我将凯凯平放在地上,随手捡了一根树枝,绕着孩子,啄地打桩,心中默数着圈数。看得出来,孩子的忍耐力很强,能忍能磨。转到第七圈时,凯凯的抽搐已明显减轻,周身开始泛出蓝光,起先只是额头,随后慢慢蔓延至颈项、胸腹、膝盖直至脚底。真火灼心的道法我只在古书上读过,何曾想真有人能运用得如此娴熟,竟可从前额至脚底用真火将整个元神一丝不漏地困住!以我薄弱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将孩子身上的真火拔除,甚至极有可能将真火灼到自己身上。
我紧紧抱着孩子,仿佛在拥抱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我将脸颊贴在他冰凉的脸颊上,轻声道:“博衍,是你吗?可算找到你了。”
我抱起孩子,正要往帐篷里去时,被一个冷漠的声音叫住了。
“梁九,你把孩子放下,那是我的。”
我甚至都不用回头,就知道叫住我的人是魏延。我早就该想到,魏延手里整日把玩着甲胄,若不是为了修炼真火,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孩子不是你的,这个孩子是我们梁家的。”我冷冷道。
“这个孩子是我的。”魏延的声音里透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慑力。
我转身,道:“你曾问我讨要过眼泪,我分文未取,如今我向你讨要这个孩子,我们两个正好扯平。”
魏延赤着脚,踩在积满露水的草地上,格子睡裤的裤脚拖在草地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梁九,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解释的吗?”魏延漆黑的瞳孔里看不见一点光。
“我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也没有必要同你做任何解释。这个孩子是我们梁家的,理应由我照顾,难不成还让他落在你手里整日陪你修炼真火吗?魏延,我从前只觉得你是个得道的高人,且看在我发烧你照顾我的份上,我甚至还对你有那么一丝好感,可惜你碰了我梁家的人,我不和你决斗已是最大的让步。”
“决斗?”魏延哈哈大笑起来,欺近我,“决斗,亏你想得出来?”
“我确实斗不过你——”我转身,凑近魏延,两个人呼吸可闻,“可是你也别忘了,你妈妈的命是拿着我的眼泪在续着的。”
“你要是敢碰博衍一根汗毛,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妈妈死——”我一字一句地说。
魏延修长的手指凌空虚滑,化出甲胄来,‘呲’地一声,黑白相间的龟甲上燃起一味蓝色的火光,我怀里的博衍猛地抽搐,随即牛仔外套上噼里啪啦冒出阵阵火星。
“魏延!”我怒喝了一声。
“我平生最恨受制于他人。”魏延挑了挑眉,淡淡道,“凡是威胁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母亲命不由天,你若要拿去,拿去便是。”
很快,博衍身上的火又烧了起来,一张小脸被烧得通红,瞳孔痛苦地收缩着,好几次因抽搐而突然上翻。他身上的火星溅到我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我急得大哭起来,眼泪掉到博衍身上,呲呲汽化,竟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我放下博衍,拾起脚边的树枝,一个健步朝魏延冲去。魏延周身都挂着道界,所以他起初对我的攻击并不以为意。待我的树枝一下刺破他的道界,划出一道巨大的空门,他才惊察,迅速收起甲胄,朝我袭来。
“我等了这么久,本以为还要待久些,你才肯露出真面目,没想到只需一个孩子,就能让你失去理智。”魏延冷笑一声。他的下颚如刀削一般,在晨曦里泛着白光。
我并不如魏延想象中那么强,甚至连最基本的道法都不懂,更遑论所谓的能力,我所拥有的,不过是一颗救下孩子的心和握在手心的蛮力。我知道想要近魏延的身,就必须撕破魏延周身的全部道界,但当我真的划出他的空门时,我却不知道我接下来需要做什么了。意识脱缰的零点零一秒,魏延修长的手一把扼住我的吼口,漂亮的骨节抵在的颈项,使我不得呼吸。他的唇齿贴在我的耳垂,冷冷道:“梁九,放下你那些愚蠢的英雄主义吧,你所谓的舍身救人,不过是你虚弱的借口。”
我被魏延钳制着,动弹不得,但我的眼睛却可以凝住他。我将我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眼睛上,盯着魏延的三庭。他的手逐渐失去了力道,喉口的禁锢也慢慢松了。我虽不知该如何彻底拔除博衍身上的真火,但我知道,只要我的树枝插进魏延的心脏,一旦施真火的人死了,真火自然也就弭了。
我正这样想着,忽觉眼睛一炙,疼得我迅速跌落到地上。我能很清楚地感觉到我的眼球在着火,泪腺像是被堵了口,又涩又疼,太阳穴的神经连着眼球,疼得我甚至无法呼吸。
“你竟然想杀了我!”魏延发怒的声音在我头顶盘旋,而我已被真火灼地无丝毫力气。
“你竟然想趁机杀了我!”魏延暴怒的声音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
我多希望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一个无比漫长的噩梦,不论其中再血腥、再暴力,都只是一个简单的噩梦,一觉醒来,一切安好。可惜我没有那么好运,等我再次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