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蹄子上。
这只萤火虫的光是偏绿光的, 虽然光芒很微弱, 却仍旧照亮了一小寸黑暗,给人一种温柔而又坚定的感觉。
卫辛怔怔地看着萤火虫,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双翠绿色的眼眸。
这是……
卫辛一脸惊讶地凑近萤火虫。
此时有几个模糊的画面出现在他的脑中。
就在卫辛快要抓住那个稍纵即逝的记忆时, 萤火虫突然扑扇着薄翅飞了起来。
欸,等等。
卫辛伸出小蹄子挠了挠空气。
当然,那只萤火虫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像颗划过天空的流星似的,一下子就落入草丛中,直到最后失去了踪影。
屠禄注意到小麒麟的动作, 以为他是玩心大起了,往湖的背面走过去。
那边聚集了更多的萤火虫。
四周静悄悄的。
偶尔远处会传来几声急促的野狗叫声。
此时正好是夜来香的花期,枝头的花苞已经陆续绽放,在黑暗中静静地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这里是我几年前偶然发现的。”屠禄一边走一边说,“那时候还只有很少的萤火虫。可能是因为一直没有人来,所以萤火虫就变得越来越多了。”
卫辛还在心里头拼命回想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因此听到屠禄的话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甩了甩尾巴。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没有人来吗?”屠禄停下来,摸着小麒麟的下巴。
算了,想不起来不想了。
卫辛舒服地眯起眼睛,刚摆好一个伸直脖子的姿势,屠禄手中的动作就停了。
摸到一半就不摸了,人干事?!
卫辛抬起小蹄子不满地拍了拍他的手。
屠禄的手指又动了,大概五分钟之后,才接着刚才未完的话,淡淡的声音里没有任何声调起伏,“因为湖的南面有一个乱葬岗。”
卫辛瞬间睁开了眼,凝视着对面黑黢黢的森林。
南面本来只是个普通的小山岗。
但是随着社会的黑暗动荡,战祸的频频发生,每天都会有大量的人死亡。
于是一些没有人认领的尸.体就被随意扔到了那里,渐渐地那里就成了尸骨遍野的乱葬岗。
古代有个传说叫做腐草为萤。
这些腐烂的尸体终究成了这片森林的肥料。
而被认为从腐草和烂竹根而生的萤火虫,就算再美,也自然会失去韵味。
怪不得没有人会来。
卫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屠禄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地摸着小麒麟。
兴奋劲头过去之后,卫辛开始犯困了,屠禄也决定回家。
这次屠禄没有按照来路返回,而是走进了南面的森林,甚至将灯笼的火都弄熄灭了。
很快卫辛就知道了,为什么屠禄会灭掉灯笼的火了。
因为山路都被无数的萤火虫给照亮了,也照亮了满地的尸骸。
屠禄面不改色地穿过尸横遍野的森林。
卫辛低垂着眼,肃穆的视线掠过那些尸体,里面不仅有成年男子,还有小孩和年轻女子。
或许他们有一些是犯罪者,但无辜的老百姓也不计其数。
卫辛的心情立即变得沉重起来。
于是他没有发现屠禄将一样东西悄悄地扔在了地上。
即将走出乱葬岗的时候,屠禄突然停下了脚步,并且俊脸向右侧了一下。
卫辛沿着屠禄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了一具肚子高高耸起的尸体。
是个孕妇。
屠禄走了过去,然后在地上垫了一块手帕。
“一会乖乖趴在这里,不能动。”屠禄叮嘱道。
一头雾水的卫辛点了点头,随即就被屠禄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手帕上。
不久之后,黑暗中便响起了喃喃的念经声。
系统告诉卫辛,这是超度亡灵的。
周围的萤火虫似乎被屠禄的声音惊扰到了,一下子就飞了起来,但是最后这些萤火虫都没有离开,而是绕着屠禄飞来飞去。
卫辛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屠禄的侧脸。
淡淡的萤光之下,屠禄的表情显得十分冷漠,甚至眉目间依旧藏着一丝戾气。但即使如此,他念出的经文却十分温暖,就像被阳光抚摸了灵魂一样。
眼睛看得发酸的卫辛低下了头,他默默地将自己的尾巴搭在了屠禄的脚上。
屠禄念完经,弯腰打算抱起小麒麟,谁知道小麒麟却跳上了他的肩膀。
想起小麒麟的脚还肿着,他连忙用手托着小麒麟的屁股,同时伸出另外一只手作势要把小麒麟抓下来。
对此,小麒麟用尾巴甩了他一脸。
“一会摔下来可别怪我。”屠禄说道。
话虽如此,屠禄放在小麒麟屁股下的手却没有拿开。
卫辛一直往乱葬岗的方向看去。
只见黑暗之中,那些细碎的萤光浮浮沉沉着,就像他在湖边看到的一样,依旧美若星辰。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死时如同静美的秋日落叶。
这里死去的人不仅没有生如夏花般灿烂,甚至就连死亡也充满了凄凉。
但是或许他们正以另外一种灿烂的方式活着。
出了森林之后,卫辛就看到了等在路边的司机。
原来屠禄在另外一处还有房子,并且打算今晚过去那边睡。
卫辛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看着车窗外。
此时迎面开来一辆黑色轿车。
当两辆车错身而过的时候,卫辛眼睛的余光好像看到了周素雅坐在对面的车内。
应该看错了吧?
卫辛不太确定地想到。
然而,等到第二天的中午,卫辛终于知道了自己并没有看错。
小洋楼内。
两个男人毕恭毕敬地站在屠禄身前。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虽然我和方肖及时将周小姐救了下来,但是渡边也赶了过来,最后他将周小姐送回家,我俩跟到周家,看见没有什么问题就回来了。”梳了个三七分头发的男人说道。
刚刚睡醒的卫辛懒洋洋地走向屋里的财位。
屠禄负手而立,他的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我之前不是让你们给成老板带话,说渡边已经看上周素雅了吗?而且今晚渡边过去了,成老板不知道?”
“是我们疏忽了。” 迎着屠禄那冷漠如鹰隼的双眼,腰身上插着烟杆的方肖吞了吞口水,“我们确实把话告诉给了成老板,所以这几天他都挺安分守己的,没有安排周小姐去陪酒,因此我们一开始看见周小姐被抱进去屋里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周小姐的老相好。”
说完,方肖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屠禄身后那追着自己尾巴打转的小奶猫。
这是禄爷养的?
没想到小爷还有这种嗜好。
怎么办?我现在一点也不觉得禄爷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