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却听七刀幽幽的道:“我差点亲手杀了竹生。”
阿城险些从床上滚下去!他翻身坐起,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
阿城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是一个温和敦厚的老大哥。七刀便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他。
“她生成这样子,当时又昏迷着。你知道,方家人视她为眼中钉。”他道,“她若落在那人手里,必会受辱。”
七刀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我、我不能让姐姐受这种辱,所以我决心杀了她,然后追随她去。就差一点……苍瞳就凭空冒出来……”
就差一点,他就杀了竹生。
诚然,若是苍瞳不出现,他和竹生怎么样都是要死在那里的。但七刀只要一回想起来自己被逼到了要亲手杀死竹生的境地,就恨得不行。
“你、你……”阿城长大了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拍拍脸,理了理凌乱的思路,问:“这事还有旁人知道吗?”
“没有。他们都死了。”七刀躺在那里,盯着帐篷顶。
“这个事以后不许再提了!跟谁都别说!”阿城狠狠踹他。
七刀却道:“我已经跟姐姐说了。”
阿城又差一点从床上摔下去。
“竹生没杀了你?”阿城震惊。“她没生气?”
七刀坐起来,看着阿城。
“她很生气,但她没对我发脾气。她说了些奇怪的话。”他说。
竹生对他说,以你所知所想,或许是个好选择,于我,却不是。所以,以后不要替我做决定。
阿城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你别管她说什么,她只要不因为这个气你就好。”想想七刀和竹生是情人,到底与别人是不同的。
总觉得要是别人敢起了杀死竹生的念头,一定会反过来被竹生杀死的。这么一想,觉得七刀果真是真勇士。
“跟她好了,你就不怕她了是不是。”他调侃七刀。
七刀看了他一眼,道:“怕。”
“但我的命本来就是她的,她若要取,便取了就是。”他道。
阿城哑然。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七刀说。
两人各怀心事重新躺下。
七刀还想着竹生说的那些话。
你是我的,但我不是你的。替我做生死决定这种事,没有第二次。
他翻了几个身,听着阿城的呼吸也不像是睡着了,就唤他:“阿城……”
阿城瓮声道:“叫哥!”
“阿城哥,”七刀道,“我一定要杀了那个家伙!”
“行啊,你去跟竹生请战呗。”阿城道,“睡了,睡了!”
七刀果然跟竹生请战。竹生准了他戴罪立功,以功赎罚。
这一场败仗,让年轻的常胜将军七刀膨胀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上天赐予他天赋,令他天生便是习武之人,领兵之将。一场败仗甚至比一场胜仗让他学到的还多。
两个月后,春暖花开,他大败那方姓将领,将之斩于阵前。
按照先前以功赎罚的约定,他的一百军棍可免了。可他最后还是受了五十军棍。
因为他杀降。
对方军中,自校尉以上,所有将官,全部被他处死。
众人皆为七刀求情。连韩毅这种老成持重之人都私下里跟竹生道:“他那一次跟过去的人全折在那里了。他最嫡系的亲兵,一个都没活下来。这样的情况,他若不为兄弟们报仇,只怕难服众人。”
“军队里就是这样,有些时候要军法严明,有些时候又得讲些江湖义气。”
韩毅道:“男人的世界,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刚起床,打开手机,就看到基友在问今天的更新。晕菜,不知道为什么存稿箱没发出去。明明昨天晚上定好了时间的。
第112章 112
韩毅是竹生十分敬重的一位将领。早在他们还是敌人的时候, 她就对他很感兴趣了。
韩毅其实不是败在了她手上,是败给了自己的朝廷。因此, 竹生一直并不认为自己在军事上就能胜过他。她曾经在部队里学习到的军事理论,囿于技术的局限, 在冷兵器文明的战场上并不十分对接。
在这样的战场上, 撇开一切外在因素,单论军事,韩毅才是更强的那个人。
“今天杀降, 明天, 是否就可以屠城了?”
然而他们现在在争执的其实已经脱离了军事的范畴,是文明程度和对生命的尊重。竹生和他们之间相差的, 是不止一个时代, 不止一层文明。
因此竹生也没打算靠语言去说服他们。
因为竹生根本不必妥协。
到现在为止, 碧刃军中还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她或值得她去妥协。
她不妥协, 别人……也束手无策。
七刀这五十军棍还是没能免掉。竹生亲自监督了行刑。
“不许给他喝药水。”她走之前警告了阿城。阿城别开眼睛看向别处。
竹生手里的丹药再多,也没法和碧刃军日益壮大的人数相比。到现在,只有在大战前夕,校尉以上的将领才能拿到一小壶药水。那药水是给他们用以在关键时刻救命的。但竹生知道这些人的手里肯定会留下一些。
被竹生这样警告, 阿城也没胆量违背她的意思。她摆明了就是要给七刀一个教训,倘若让七刀喝了药水快速自愈,便有违了她的初衷。七刀若因此没吃下这个教训,也等于这五十大棍就白挨了。
对自己的枕边人……也这么狠心啊。阿城看着这一对儿,就十分的蛋疼。
连忙指挥着亲兵把七刀抬回了帐中。七刀现在倒是立帐了, 却是竹生叫他立的,将他从自己的帐中分了出来。
七刀没想到打了胜仗回来会是这种待遇。便是先前他连累竹生险些丧生,竹生都没有这样冷待过他。这令他的眼睛充满阴郁。
范深和阿城一起来探过他,待离开后,阿城又回来了。
“从前,我岳父在乡间开塾,周边的读书人家闻风,都送了孩子来。”阿城坐在七刀床边给他讲古。
“岳父对我格外严厉。明明别的孩子和我做了一样的错事,就我受的罚总是最重。我特别沮丧,回家跟我爹说,这个先生可能不喜欢我。”
“后来,岳父散了塾,别的孩子都没留,独独收了我做入室弟子。”
阿城絮絮叨叨的讲了许久,七刀趴在那里,始终都给他一个后脑勺。
阿城挠挠头,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