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他从没在钱上跟邢衍计较过。邢衍真心觉得何其是个温柔的老好人,尽管他极力地否定“温柔”这一点。
两个人一同生活,不只是睡在同一个屋檐下,还意味着要面对共有的难关,相互鼓励扶持。其他人都是怎么做的呢?邢衍不是很明白。
同性的好友生活在一起,他们会做些什么?同性的情人生活在一起,他们又会做些什么?
什么样的举动才不算越界?他和何其的那条边界线又在哪里?
有工作意味着邢衍独立了,他终于能站在和何其平等的位置,而不是何其养的一只米虫,时时刻刻要被他担心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钱有没有给够,是不是今天又饿肚子了。以后他也能对何其报以同样的关心,担忧他的同时有了些许的底气,不再像以前那样看他心情不好,话到嘴边在心里翻来覆去思考许多遍,最后还是问不出口。
邢衍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好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又好像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何其单纯地松了口气,说来惭愧,他发现自己快要养不起邢衍了,还好他找到了工作,剩下的钱支撑到他一个月后发工资,应该勉勉强强够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一个相当伟大的人,心胸开阔,毫不吝啬,所有能想出来的褒义词此刻都可以安在他的身上。
连何其都不禁想褒奖地摸摸自己脑袋,欣慰地说:了不起!居然坚持了一个多月也没把那家伙给赶出去,你(我)真是个古往今来的大好人!
第二天一大早,也是邢衍工作的第一天,他和何其在同一时间被闹铃叫醒,慌忙地轮流使用洗澡间。何其觉得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男生宿舍的每个早上也是在混乱中度过。
“今天就是你重生的第一天,要好好工作啊!”
在长坡下面,分道扬镳的岔口,何其如同一个长辈,拍了拍邢衍比他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邢衍腼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有种回到过去第一次上台参加某个比赛的错觉,得到了比自己小几岁的何其的鼓励,他显得很不好意思,小声地说了句:“我会加油的。”
何其有些受不了类似日式青春片的煽情,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反正你今天好好干吧,别被人第一天就辞退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还想邢衍会不会在后头偷偷摸眼泪。在穿过有车辆来往的马路时,他告诉自己这个时候绝不能回头,要帅气地离开,像外国电影里便签化的硬汉,只留给观众一个坚定的背影。
大概父母送小孩去上学也是这样的感受,但硬要说邢衍是那个被送的小孩,那他的成长期也未免太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长到叛逆的青春期。
地铁早就挤满了从起点站一路站过来的人,何其抱着公事包,将自己塞进沙丁鱼的车厢里。女人的粉底混杂着各种牌子的香水,男人的体位和古龙水的味道,还有二氧化碳造成的闷热感,开得足足的车内空调,必经的站点——每天的例行公事,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到了下一站会有一批人下车,到时候车厢内会稍微空下来,这趟路途也会变得不那么让人难受。
何其抢到了靠窗的扶手。
说来奇怪,明明叫地铁,这条线路却有地上的部分,那这一小段在地上行驶的路段该叫啥呢?叫地铁还是铁路,应该有个专门的名词来作为区分吧,毕竟它是那么特殊。
可能是车厢空了,何其的思绪较往常来得活跃,他开始注意到平时绝对不会注意的细节。比如窗外的景色,远处的电线杆上的小鸟,隧道里又换了另一个明星的代言产品,他居然不认识是谁。
手机在口袋里嘀嘀的响,是短信的声音。
天知道他几百年没收到来自10086以外的短信了,大概这条也是催他缴费或告诉他手机流量还剩多少。在这个人们交往严重依赖聊天软件的时代,短信交流已经严重落伍了,过不久也会像手写的信件一样,逐渐退出人们的视野。
何其本来不打算理会的,但他今天早上的心情很好,异常的很好。好到他居然好奇10086会给他发什么短信。何其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一下机侧的开机键,锁屏跳出来,是邢衍发来的。
“我拜托收银台一个可爱的小姐姐帮我打的,你上地铁了吗?到办公室了吗?开始工作了吗?我要去搬货物了,经理叫我还有其他的三个人把车上的饮料搬到仓库,可能会有点累。我们晚上见。”
后面还跟着几个不明就里的方块符号,何其猜想是老年机的表情符号在智能机这边显示不出来,变成了乱码。
何其觉得脸上有几条瀑布式的黑线,他的嘴角僵硬地扯动了一下。
这条短信是怎么回事?这暧昧的语气,女性化的语气,还“可爱的小姐姐”?谁?上班第一天就勾搭到女生了吗?你的人群恐惧症呢?你的交流障碍呢?这个号码是邢衍没错吧!
他认真确认了一下发信人,确实是邢衍没错。
“会有点累”?赚钱当然会累啊,你以为自己是富二代哦!等等,说他是富二代好像也没错……
何其敲击着屏幕,给他回了三个字的短信:去工作!
然后将手机塞回了口袋。
地铁的广播报着站名,何其跟着人流从打开的车厢门出去了。他来到办公室,看了眼手机,没有新的信息,开始了新的工作。
邢衍下班还是比他早,晚饭做好了,何其才拎着几瓶啤酒回来。邢衍看到他手里的塑料袋,表情有些古怪:“又喝酒吗?”
“你又不是不能喝。”他把冷藏过后的啤酒放到桌子上,把公事包放在一边。
邢衍说:“今天妞妞说她和她妈妈要上来放烟花。”
何其一愣,然后说:“放烟花?放烟花好啊,我还没在楼顶放过烟花呢,太浪费了。”
“那……我们还喝酒吗?”
“喝!怎么不喝,我再下去买点上来。”说完他就跑下去了,连给邢衍阻止他的时间都没有。
他今天真是累得可怜,浑身肌肉酸痛,像被人打了一样。邢衍以前从来没做过体力活,那双如少女般的修长白皙的手除了弹钢琴,连叠被子都没做过。他落魄的时候,这双手在下雪天里冻得通红,从垃圾桶里捡过吃的。被何其收留后,这双手洗过碗洗过衣服,家务活全包,早就不是一双钢琴家的手了。如果被学校那个以严厉著称、长着白胡子的钢琴老师知道,恐怕宁愿他断了这双手,以后再也不能用了,也不愿看到他变成这样。
“摔倒了就用身体的其他部位撑住,你们的手不是用来做这些事的!我宁肯看到你们因为保护手而毁容,也不愿看到你们为了无关紧要的事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