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还没有认识到,就连邢衍自己也没有这个意识。
喝完了果汁,何其他们就出门了。邢衍问他想去什么地方,结果何其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他很少出去和朋友聚餐,也很少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明明两人所处的是一个大都市,到哪里玩乐却成了一项令人头痛的问题。和何其同处一个时代的其他年轻人肯定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丝毫没有娱乐项目的他看上去好像与光怪陆离的都市格格不入一样。实际上也是如此。
他们俩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当初相遇的白水桥。一开始邢衍还认不出这里是哪里,直到何其扑哧一声笑出来,他奇怪地问他在笑什么,何其指着不远处跨越在河水两岸的白色大桥对邢衍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是从哪个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大猩猩。”
邢衍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时间感慨万千,他咬着唇说:“有那么夸张吗?”
“当然,你不知道自己当时的样子有多吓人。大晚上的,那么黑。我加班到很晚,累得都快趴到路上睡着了。突然看到一个黑影站在桥上,头发有那——么长,说实话,有点害怕。”
“但你还是过来了。”
“对啊,真佩服我自己。”
不堪回首的往事居然像家常闲话,随随便便地提起。奇怪的是,邢衍心中再感觉不到当初站在栏杆上,面对着湍急河水的那种心情。他看着何其,眼神中充满了感激,还有别的情绪。何其看不到这些,他走在前面,颇有兴趣地说起相遇的那天晚上,他在公司里做了什么,同事们和他说了些什么,在遇到他之前,在路上又看到了什么,诸如此类。
邢衍也跟他说起遇到他之前,自己在路上碰到了大晚上卖煎饼果子的摊子,一路上对他避让的人,当何其听到那辆公交车差点撞上他的时候,一脸气愤地挥舞着拳头,大声地抱怨那名脾气不是很好的公交司机。邢衍笑了,何其很难得地在他面前表露出稚气的一面,他们都几乎快忘了,何其今年不过也才二十三岁,是个刚出社会的年轻小伙。即便再怎么被教导要成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他身上的学生气却还没有来得及消退。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早就学会了趋利避害,当初看到邢衍也会远远的避开,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邢衍提议道:“我们上桥走走吧。”
何其反而犹豫了,他脸上的担忧一览无遗。
邢衍又说:“我已经没事了,真的。我不会在你面前跳下去的。”
“你这话说的……”何其脸上露出了僵硬的笑容:“听起来就像威胁一样。”
“有吗?”邢衍冲他无辜地眨眨眼睛。
何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们沿着台阶走上了白水桥。邢衍一直扶着栏杆,白天的白水桥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底下的河水原来并不清澈,而是飘着很多肉眼可见的浮游生物群,摇荡着深深的绿色。
空气中处处充斥着野草的焦香,白水桥上没有遮蔽点,不一会儿何其背后就出了很多汗。他们从桥上下来,坐在对岸的公园长椅上,在树荫底下乘凉。后面的灌木丛里传来蝉鸣,还有不远处的小学生人手一个捕网,在草丛里吵吵闹闹。何其觉得这不是休息的好地方,邢衍却说这才是暑假嘛。
“你以前放暑假都是怎么过的?”何其问他。
“怎么过的?”邢衍努力回想着,他说:“在有空调的房子里,透过窗户看同龄人在花园里玩闹。”
“听上去好惨。”何其想也不想地说道。
“那你呢,你暑假都是怎么过的?”
“我在家啊。”何其说:“我们那里没什么好玩的,暑假了就躲在屋子里整天看电视。偶尔和朋友一起去海边,我有跟你提过我家住在海边吗?”
邢衍摇摇头,他实在是太少提起自己的事,邢衍也一样,而且更过分,他从来没提过自己的过去,只说自己以前是个开过演奏会的钢琴家。何其对他的一无所知比他对何其的尤甚。
“去海边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一群人脱光了衣服跳下去玩水,或在礁石上找螃蟹。只要一个下午就能把你晒成黑炭,所以一到开学日,每个人都黑不溜秋的。”他嘴上说着不好玩,眼神却充满了怀念。邢衍突然间有了倾诉的欲望,他看着何其的侧脸,望着他眼睛,回忆起自己说起来并不完美的童年。他曾在心里默默地跟妞妞做过比较,现在听了何其的讲述,觉得那段往事并非真的不堪回首。他所经历的,不过是平白无奇的,算不上幸福,但也绝对不是悲惨的过去。
那些不过是他的人生罢了。
第33章 bsp;33
“我小时候住在汉堡……”
“哈?”
“汉堡,德国的第二大城市。不是吃的那种汉堡。”
“哦哦哦……我误会了,抱歉抱歉。”
“回来住过一段时间,在北京的一家四合院里,和很多人一起。”
“原来你还是个富家子弟。”
“我家的情况不算富。我妈和我爸都是学古典乐出身,八十年代出国深造,在德国认识然后结婚,生下我没多久就离婚了。我有一个哥哥,后来判给我爸,跟着他住在维也纳拉小提琴。我则跟着我妈一直住在汉堡学钢琴。”
“你普通话谁教的?德国没有人说汉语吧。”
“我妈在家的时候会跟我说普通话,回到中国后,一起住的人里有个叔叔一直在纠正我的口音。”
“难怪你话说得那么溜,大字却不识一个。”
邢衍纠正他:“我不是不识字,简单点的句子我还是看得懂的。”
“好吧好吧,就当你不是半文盲,继续说。”
“大概是我在弹钢琴上的才华日益突出,我妈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把我按在钢琴前。”说到这里,邢衍露出了短促而苦涩的笑容,“她生怕我被外面的花花世界给迷惑,荒废了钢琴的学习。我以为得了国际大奖,她会放下心来,没想到我的噩梦这才刚刚开始。”
“发生了什么?”何其毫不掩饰他眼里的担忧。
“一个得了国际钢琴大奖的华人少年,你觉得在商人看来意味着什么?”
“你说的钢琴大奖,该不会是xxx得的那个吧。”
“你也认识他?”
“最近几年他的知名度挺高的,连我这种平民百姓都知道。”
“他获得的是最高荣誉,我虽然也在那个舞台领过奖项,但跟他比还是差了一点。”
“你们是同一年得的?”
“怎么可能,十多年前我还在汉堡准备入学考试呢。”
“让我想想……他得奖的时候是2000年,现在2017,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