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这样的人,最大的善心就是给他们几块钱吃饭,然而如今他要领着他去吃夜宵。何其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今晚的街道显得特别空旷安静。刚刚那样紧张的状况下没来得及出现的情绪,在深夜的氛围下开始在何其的内心发酵。
他越是往前走,心中越是后怕。
“万一救的这个不是好人,而是东郭狼呢?万一他突然邪念大起,冲上来打劫我,该怎么办?”他愈想愈害怕,脚步都不由得加快了。各种凄惨血腥的画面在眼前疯狂转动,处于阴影中的灌木丛好像也躲藏着可怕的东西,何其流着冷汗匆匆掠过了。
终于看到了前面的夜市,隐约传来的人声让何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如释重负的转过身来,邢衍在不远处小跑着跟上来。何其内心复杂,但还是站在原地等他赶上来。
邢衍几天没吃饭,腿脚无力,之前又耗费了太多热量宣泄情绪,时跑时走,很勉强才跟上何其的步伐。他与何其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并没有跟上前去的意思。
何其从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指着前面的没有打烊的炒面摊对他说:“来吧,请你吃粉炒面。”
邢衍的表情突然变了,他皱着眉低下了脑袋,沉默地站在原地。
何其的手还抬着,笑容僵硬在脸上,他转过来面对邢衍,疑惑地问:“你是不想吃炒面吗?”
邢衍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眼远处热火朝天的炒面摊,何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忧郁的神色。
“如果你不想吃炒面,我们可以吃点别的。”他是真的以为邢衍在挑食。
但是邢衍又摇了摇脑袋,低下头,抬起来的时候,这双郁色的眼睛分明是在看他。泫然欲泣,像一只被人抛弃在大马路上淋雨的可怜小狗。
何其沉思了一会儿,还是犹豫地说道:“不如我们还是去找找警察,看能不能帮到你?”
邢衍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自己应该识趣一点,于是拒绝了他的好意,转身就要走。
何其看着他转过去,灰溜溜的背影,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是五味杂陈,附带做错了什么事的愧疚感。而他又实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眼看着男人抬腿,头也不回的要走,何其急了,忙上前拦住他,难得强硬了一把:“不吃炒面还可以吃别的,这顿夜宵我一定要请你,就当庆祝重生了,好吗?”
邢衍想了想,点了头。
他依旧远远地跟在何其后面,何其没走两步都要回过头看他一眼,确定他在不在。他来到炒面摊前,站在炉火边颠勺的老板跟他打了声招呼,问点什么。何其心不在焉地点了两份炒面,回头一看,人没了!那一瞬间他就慌了,以为自己一个没看住,那男人又跑去偷偷寻死了。正在他打算回头找的时候,看见了树荫底下一个弯腰驼背的高大身影,顿时又放下心来。老板刚刚跟他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见。
“哈?”
“我问你要辣还是不辣啊?”操着一口东北味的老板又问了他一遍。
“哦哦——”何其连忙点头:“都辣都辣。”
他回过头又往阴影那边看了一眼,邢衍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整个人像暗夜里的幽灵,或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吸血鬼,人间烟火在灯下氤氲缭绕,就是飘不到他那边。
旁边摆着几张空桌子,摊上也没有几个人。何其招呼了一下邢衍,找了张离人群最远的桌子坐下。
蚊子嘤嘤嗡嗡绕吊挂在上头的灯泡飞舞,有一只飞到何其的手上,被他一掌拍死,嫣红的血在白炽灯的晕染下变得深沉。他毫不在意地地将手背在西装裤上轻轻一擦——反正这身衣服今天是要换的。
邢衍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老板将两份炒饭放在桌上,何其对着他喊道:“这边这边!快来这坐!”他才挪着大家闺秀一样的步子慢慢地过来了。
过来后他一脸的窘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怕身上的衣服弄脏了人家的凳子。何其已经开始动筷子了,见他还站着,只好问道:“怎么不坐下?”他看了邢衍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偷偷地向老板那边瞄了一眼,见他正热火朝天地颠锅,小声地对邢衍说:“没事,你坐!我花钱买的炒饭,他不会说什么的。”
邢衍坐下了来,确实是饿坏了,一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大吃特吃,连何其都被他的气势给吓住了,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来了一句:“糟!我忘了你不吃炒面的!”一边说着,一边露出懊恼的表情。
邢衍手上的筷子突然慢了下来,缓缓地往嘴里扒拉炒面。即便他现在低着脑袋,何其还是看到有两颗豆大的泪珠重重地砸在碗里。
他默不作声地吃完了整碗面。
何其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吃完面叫老板过来,等结完账回过头来一看,邢衍已经不见了。
他猛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四下张望了一遍,皆看不到男人的身影。何其问过老板,老板说他已经走了,就在刚刚。
何其往老板为他指的那个方向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站在昏暗的街灯下,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积极地认为男人接下来应该不会再做傻事了。
就当作是一场萍水相逢吧,他已经把能做的事都做了。
何其突然感到身心一阵疲惫,长时间的工作加上神经紧张,迟到的倦意终归还是找上了他。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剩下的夜晚就用来睡个好觉吧。他转过身,沿着长长的缓坡回到老旧的公寓楼,在黑暗的楼梯间抹黑上升,爬上了六楼属于他的阳台小屋。
何其从公事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铁门,刚进去就把身上的衣服全数换下,只穿着一条四角内裤蹒跚地爬到床上,望着铁皮屋顶发呆。
今晚他累极了,好像自工作以来从没有这么累过。何其在床上翻了个身,头枕在手臂上,又发了一会儿呆,内心天人交战,才勉强地从床上爬将起来,迈着异常沉重的脚步走进狭窄的洗澡间。
洗完澡后,他全身□□,舒服地趴回床上,进入了香沉的睡眠。
第二天快到中午了他才在床上睁开眼睛。眯缝着迷糊的眼睛看了一下挂在强上的挂钟,又一头扎进柔软的枕头里。
肚子突然发出很大的肠鸣音,他瞬间睁开了眼睛,从床上蹦跳起来,慌慌张张地往厕所跑。
昨天晚上实在太累了,他洗完澡忘了穿衣服,头一沾枕头就昏睡过去,连被子都没有盖。
“失策、失策。”他蹲在厕所里难过地想。
解决完生理问题,何其乖乖地穿上了衣服。肚子又叫了一声,这回是饿的。
他在橱柜里找到前几天没吃完的面包,然后小厨房的灶台上烧了一壶热水,把麦片和牛奶放在桌子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启了两天的周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