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太妃娘娘……”喊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徐季觉得自己的脑袋和脖子已然分家。
骆显坐在一侧,两人握着的人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徐太医,请。”李江说道。
徐季不敢再乱瞟,上前,伸手把脉。
“别紧张,本宫不吃人。”舒慈轻笑一声,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促狭。
徐季稳住了发抖的手:“得见娘娘尊荣,微臣惶恐……”
舒慈扬唇:“不必惶恐,本宫现在也不过是个病人而已。”
徐季闭眼,摸着舒慈的脉搏,额角一抽……
“如何?”舒慈笑着问道。
“这、这……”徐季张口结舌。
“别慌,再认真探查一下。”舒慈说道。
徐季屏气凝神,重新感受了一番她的脉搏,然后……
腿软,想死。
“娘娘请恕微臣死罪!”咚地一声,他的脑门着地,实打实地磕头。
舒慈的眸光闪了闪,收回手,幽幽叹道:“你是死罪,那本宫呢……”
骆显听着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眼睛一眯:“徐季,你什么意思?”
徐季的脑袋抵在地下,半点儿不敢抬起。
舒慈侧头看他,笑道:“我怀孕了,他不敢说。”
轰——
有什么东西,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开了。
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舒慈:“你说的可是真的?”
舒慈瞥了一眼徐季:“你看他被吓成了这幅样子,有假吗?”
骆显狂喜,他像是疯了一样,在船舱里来回踱步,一会儿仰头大笑,一会儿以拳击掌。
李江腿软,早已抖若筛糠了。
“太好了,太好了!”骆显喜上眉梢,“南秦有太子了,朕有后了!”
这句话说完,李江和夏荷也跪了。
唯独舒慈,坐在上座,看着这一屋子的乱相,心底前所未有的平静。
“歆儿。”某人发完疯,转头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握着她的手,眼中是遮挡不了的喜色,他一把抱住舒慈的腰,像是要与她合二为一。
“皇上。”舒慈伸手,摸着他的头发,“我们……”
“你什么都别想,一切交给朕。”
说完,他起身,转头看徐季:“徐季,朕的太子就交到你手上了,如果有半点差池,别说你了,你们徐家满门也别想逃掉!”
徐季也缓过劲儿来了,作为一个浸淫宫中十几年的太医,他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该表忠心。
“臣一定竭尽全力,保住太子!”
骆显点头,目光一扫,李江和夏荷齐齐跪地。
“这件事,除了屋里这几位知道,便没有其他人了。如果有一天消息外露,别怪朕拿你们开刀!”
“奴才/婢不敢。”
“徐季,现下胎儿如何?可有异样?”骆显问道。
徐季:“娘娘感觉到恶心想吐,皆是妇人有孕的常见征兆,请皇上放心。娘娘的脉搏沉稳有力,说明皇子身强体壮,在母体安好。”
“可要开药?”骆显还记得舒慈刚刚吐得模样,心有余悸。
“娘娘有孕,为了皇子着想,少用药为佳。”徐季说。
骆显侧头看舒慈:“辛苦你了。”
舒慈轻笑一声,并不答话。
“你们都先下去。”骆显皱眉,挥手。
“是,臣告退。”徐季起身,和李江夏荷一起出了门。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狂喜过后的骆显也恢复了正常,看出了舒慈的过于平静。
“我们有孩子了,你不高兴吗?”他问。
“高兴什么?”舒慈嘴角一扯,“跟我,他就是父不详,跟你,他就是母不详,何喜之有?”
“怎么会呢?”骆显握住她搭在一侧的手,和她十指相缠,“他是咱们的儿子啊,他有父有母,怎么会不详?”
“你要让他当太子?”
“他是朕心爱的女子所生,朕自然要把最好的给他。”骆显抬手,吻她的手背,一腔深情。
舒慈摇头:“不,你只是想找个继承人而已。是我生还是其他人生,没什么区别。”
他嘴唇一顿,整个人僵住了。
“如果可以,我更想带他畅游山水,览遍这大好河山。”她低头,轻声笑道。
“朕的儿子,你要让他当个田舍翁?”骆显眯眼。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好吗?”她唇角扬起,“我平生最无奈的就是嫁进了你们骆家,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倒是愿意当一个笔帖式的夫人或是某个小将的夫人。”
他的手指收紧,夹得她生疼。
“可惜你的人生就是这样了。”他的表情变得肃穆严峻,嘲讽一笑,“你嫁给了朕的叔叔,又和朕有了肌肤之亲,现在还怀了朕的皇儿,你的一生,注定要跟姓骆的绑在一起。”
她的丈夫姓骆,情人姓骆,肚子里这颗小豆苗也姓骆。他说的对,无论有多不甘,她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了。
“朕会给你的一个名分。”他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不信朕,总信权势和地位吧?中宫之位,朕许给你。”
舒慈诧异,抬起头:“你说什么?”
“站在朕身边的位置,朕只留给你。”
情对她无用,那权呢?她在后宫争斗十年,不就是为了那个一开始就和她擦肩而过的位置吗?
舒慈站了起来,和他对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昏君。”她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指责。
“如果只有朕一个人,流芳百世又有什么意思?但如果能和你绑在一起,朕愿意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舒慈错愕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自己从未认识过的男人。
如此趋利避害,善于权谋,算无遗策的男人,他的野心和雄心,就这样送到她手里让她断送。
眼睛一眨,眼泪滚落了下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哭。
“你好好休息,朕还有政事。”他说完转身,抬腿准备离开。
“你站住!”她大叫了一声。
骆显迈开的腿停在了原地,他的背影一向高大,如今只是放大了他的寂寥和孤单,显得无奈又颓靡。
“你说得对,我是一个向往权势的女人。因为注定没了爱情,所以只有寄托于权力。”她上前一步,形单影只,看起来并不比他好上多少,“但我也没有拉别人下水的嗜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挡回了眼泪:“你是个好皇帝,我一直都知道,你和他不一样……他的江山与他本人一样,支离破碎,残破不敢,就算多了我这么一个嚣张的女人作污点,又如何?史书工笔,我们不过是一路货色。”
“但是你不同啊,你有抱负,也有手段去实现。说不定很多年过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