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睁开眼。
半生颠沛, 她竟然也尝到了阶下囚的滋味儿,真是想不到啊。
小小的窗户里漏出了几丝光线,她抚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一颗茁壮的豆芽正在成长, 而豆芽的父亲……
算了,也不是没有当过寡妇,若是他出事,她也一定会好好把孩子抚养长大的。
舒慈揉了揉眼睛,仍然觉得有些酸涩,她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起两人的初识和相交,每一个画面此刻都在她脑海里印得无比的清晰。她不想他死,可她也知道,弄权之人,鲜少有什么好的下场,更何况他那个位置有不少人虎视眈眈。
当初骆晟如何离开,也许今日骆显就会如何离开。每一次,她都无能为力。
舒慈低头,肚子里的小东西又踹了他一脚,似乎是在抵抗她的悲观。
“别怕,娘亲会带你出去的……”她轻声细语的说道。
她不会死,她知道,但他……
“你爹要是没玩儿过人家,那娘亲给你找个后爹好不好?”她轻笑着说道。
又是一脚,这一次力度比前一次好像还稍微大了一些。
舒慈扶着腰起身,小窗里的阳光洒在她的脸蛋儿上,她笑了起来:“不想要后爹?”
肚子里的豆芽一阵拳打脚踢,似乎是兴奋过度。
“好了好了,睡觉吧,睡一觉娘亲就带你出去了。”
豆芽不知道是扭了扭腰还是跺了跺脚,闹腾了一会儿就安生了。
舒慈轻轻抚摸着腹部,微微仰头,看向那一口小窗。
夏荷不知道去哪里找冯丫儿,自从上次冯丫儿扮作舒慈被发现后,好像就消失了。
正当她惶惶不安的时候,舒景行的人找了来。
“你家夫人呢?”她被带到舒景行的面前,后者凝着一张严肃的脸问她。
“你们怎么才来,娘娘被她们带走了……”夏荷哭了起来。
“谁带她走的?”舒景行眉头紧缩。
夏荷抹了一把眼泪,惨兮兮的看着轮椅上的人,道:“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一个穿白色衣服的,他们把玄武打伤了,带走了娘娘……”
“白色衣服。”舒景行的脸冷了下来。
“是暗堂的堂主程煜。”旁边有人说道。
“程煜是谁?他为什么要绑我家娘娘?”夏荷追问道。
“你别管,知道了也没用。”旁边的大汉对她说道。
“奴婢可以去找皇上,他一定可以救娘娘的!”夏荷激动的说道。
“皇上?他自身难保,拿什么救歆儿?”舒景行冷笑一声。
夏荷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眼布满了绝望:“一定是中山王……一定是他……”
“你主子被带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夏荷呆呆的,像是失神。
“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大汉一声吼,把夏荷的魂儿给震了回来。
“啊?”她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门主问你,你家主子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说了。”夏荷点头,“她让我去找冯丫儿,可我不知道冯丫儿在哪里。”
大汉看了舒景行一眼:“门主,这冯丫儿是不是上次找上翠云山的那个……”
“你们知道她在哪里吗?她可以救我家主子一命!”夏荷激动的上前,揪住了大汉的袍子。
“怎么救?”舒景行问道。
“主子送过她一张人脸面具,她可以易容成主子。”
舒景行目光一闪,说:“把冯丫儿带上来。”
那日,宫里走失的宫女在翠云山悬崖跌下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扬州城,自然也传到了冯丫儿的耳中,她担忧舒慈,伤一好就跑到了翠云山上去,任凭他们怎么赶也赶不走,一直嚷嚷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就撒泼打滚儿,闹得翠云山山上不得安宁。
舒景行封锁妹妹还活着的消息,并不肯把实情告知她,于是冯丫儿就在翠云山跑上跑下,悬崖下边儿都去了好几趟,一副不找到舒慈不肯走的架势。就这样,一直在归一门赖到现在。
冯丫儿知道自己能救舒慈,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舒景行看她,目光饱含打量。
“第一,我和娘娘投缘,所以我乐意。第二,救了娘娘,皇上说不定要赏我金银财帛,一辈子享用不尽,傻子才不乐意!”冯丫儿挺着胸脯说道。
夏荷在一边泪眼汪汪:“冯姑娘,只要你能救我家娘娘,皇上他一定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冯丫儿叉腰挑眉,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舒景行却知道,这丫头多半是在胡诌,但不管如何,她有这份儿心总是好的。
“你去扮上,让我瞧瞧。”舒景行抬了抬下巴。
冯丫儿钻入了屏风后面,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出来了。她站在屋子的中央,任由他们打量。
”像啊,简直一模一样!”夏荷激动地握住冯丫儿的手,喜极而泣。
“那当然!”冯丫儿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舒景行却皱起了眉头,像是不满意。
“哎,我要去救你妹妹啊,你就不能稍稍激动一下吗?”冯丫儿看他皱眉,忍不住撇嘴抗议。
舒景行说:“你要扮作她,还差得很远。”
“什么?”
“皮相一样,但核儿却是大相径庭,熟一点的人不用你开口就能分辨出来。”舒景行说。
“那我又不是真的娘娘,我当然没有她端庄了。”冯丫儿挠脸。
舒景行说:“要想伪装她,第一件事就是收起你这些奇奇怪怪的表情和动作。”
冯丫儿立马放下手,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跟我来。”舒景行转动轮椅。
冯丫儿立马跟了上去,帮他推轮椅,他转头瞥了她一眼,她挺着胸膛:“妹妹给哥哥推轮椅不是应该的?”
时间紧迫,舒景行懒得跟她犟嘴。
在他身后的冯丫儿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目光牢牢地锁住他露出来的一截脖子上,不知道为什么,她好想磨牙,牙齿痒痒得很。
***
夜色渐沉,纪峒趴在地上,用耳朵触及地面,认真听了听,起身:“陛下,安全了。”
骆显半只胳膊被剑划伤,简单地包扎后留下了暗黑的血迹,他背靠着土堆,勾起嘴角道:“还有一个时辰,骆颉就会自食恶果了。”
“希望袁大头不负陛下所望。”纪峒说道。
“他是赤忱之人,朕放心。”
纪峒抬头看着悬在空中的月亮,待月亮再下沉一些的时候,就是他们反攻的时候到了。
“呜——”
一声狼嚎响起,纪峒握起了地上的刀,警惕地看向四周。
树林里传来唰唰地声音,片刻之后,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了两人的面前。
“属下参加陛下。”龙三单膝跪地。
骆显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