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划拉残羹冷炙。
从那以后,牧清辉就再也没在父亲面前提起过。
可他野心极大,嘴上不说,心里却从未放弃过,一直都密切关注。
直到后来牧老爷后宅越发混乱,牧清辉的母亲意外去世,牧老爷却依旧无动于衷,他终于开始爆发。
他早就从牧家商号的活计中挑了两个机灵的南方小伙儿,着意培养,并数次按照自己的指示南下行事……
几年下来,那两个小伙也都能够独当一面,在福建一带包了船厂、造了专门跑海运的一两千料大海船,养了许多经验丰富的造船师父同水手,也同旁人合伙跑过几回,小试牛刀,收获不菲,如今只等着大干一场!
又因为南方海上跑这个已经跑了数十年有余,不管经验还是对航路的摸索都烂熟于心,如今他手下那支船队又是同人合伙,一并出海,相互照应,并没有特别大的风险,不过是分一杯羹。
故而明面上看着牧清辉承担的风险最大,可暗地里他的收益也是最大的,说白了就是他光明正大的让一群人心甘情愿的为他的买卖练手,顺带巩固自己商会会长的地位,又能联络南京、江浙一带的商会流通经济,当真一箭三雕!
他吃肉,众人不过喝汤而已。
待送信儿的心腹快马出城,外头又进来一个伶俐人,恭恭敬敬的对牧清辉汇报道:“老爷,听说老会长前几日回去就病倒了,只是一直捂着消息不叫人知道,昨儿深夜却又悄悄从外头请回来一个大夫,瞧着倒不似咱们济南府的打扮,车马上头也颇多尘土,怕是赶了老一段路。”
牧清辉嗤笑一声,道:“他家里不是一直养着几个供奉?怎得还从外头去请。”
他能说这话,必然是心中有数,故而那报信的人也不敢接茬,只是低头垂手等着吩咐。
病了!
牧清辉站起身来,忍不住在心中放肆大笑。
可不是得病了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连家里的供奉都治不了的病,且不敢叫济南府本地大夫知晓,又百般封锁消息,想必此番来势汹汹……
想到这里,牧清辉心中大畅,先摆手叫这人下去,又招进来外头一个小厮,道:“传话给管家,厚厚的备一车礼!说老会长病了,我得他百般照拂,自然感激万分,这就去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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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忙碌数日,转眼就到了杜文进考场的日子。
因今年牧清寒并不考,牧家兄弟二人便都全力为他准备。
原本也要叫着洪清、郭游一起,谁知前者紧张不已,非要在房间里彻夜读书;后者也是个浪的,闹了一通,必要登高望远,又要通宵吹笛。众人苦劝不下,只得罢了。
牧清辉十分惋惜的道:“青山寺的符极其灵验,上一回便是我给你俩求了,心中十分平顺。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外面流民四起,上一任知府韩凤便是折在这上头,现任的潘大人更不肯轻易松口,若无性命攸关的大事,轻易不肯放出城,只得罢了。”
杜文却不以为意,道:“牧大哥说笑了,能否得中全凭个人本事,若是去求几个符,烧几柱香便能心想事成,还不天下大乱?便是种地的也不种地了,读书的也不读书了,经商的也不经商了,都只仰面朝天等着便罢!再者每年去上香的何其多,可终究才能中几个?可见是那等和尚穷怕了,又不大爱劳作,故意做些花样来糊弄香油钱。”
说的大家都笑了。
秋闱十分受罪,三天一场,每场三天,足足要考九天七夜,中间不得出考场,只每两场之间可以从各自的号房走出,到考场之内重兵把守的空地上活动一二,其余时间皆窝在号房内,吃喝拉撒没得挪腾。
有运气差的,或是分到光线差、阴冷、闷热的号房,便十分倒霉,容易生病。若支撑不住,或是自动放弃,或是叫人抬了出去,这一届便废了,只得再等三年……
所以说,每回秋闱,考得不仅仅是学问,还有一位学子的体魄!若是能在这般环境下坚持头脑清醒,更做得一手好文章,必非常人!
因自家兄弟与杜文的妹子成了未婚夫妻,杜文便也是自家人,牧清辉又格外尊重读书人,故而特地从百忙中抽出空来,亲自同牧清寒陪杜文入考场。
今年偏逢大旱,天气分外炎热,晒得人流油,呼吸间喘的仿佛不是气,而是流动的火!
牧清辉特地翻了库房,取了外头有价无市的珍品衣料,叫人给杜文做了一套十分轻薄的衣裳,穿起来沁凉如水,可抗酷暑;又不透,不怕烈日灼晒……
他以前跟这些读书人的神圣事泾渭分明,无论如何也扯不上边儿,如今能有这般机会靠近,自然百般欢喜,只觉与有荣焉,高兴都来不及,又如何会嫌热。
不光他,便是商氏也连着在家拜了一整个月的菩萨,今儿又起了个大早,将睡眼惺忪的儿子牧植也抱了来,直言说要带他沾沾仙气儿,来日也同这两位叔叔一般有大造化……
考场把守极其严格,五更前便都要入场完毕,敲了云板后再不得入场。
不过三更时分,天还未亮,现任知府兼本届副考官潘一舟就同另外两位京师来的正副考官到了,诸多考生一时都不禁屏住呼吸,齐齐望去。
这三位大人,便几乎能掌控自己的前程!
大禄朝乡试考官一般有三位,其中一正一副是圣人钦点,另一位则是当地知府,后者主要起从旁协助作用,后期也跟着阅卷,却做不得主。
八月晨间的风并不刺人,吹在身上反而叫人觉得舒坦。
因今年流民作祟,考场内外把守更为严密,沿街有无数士兵站岗,都要么扛枪要么跨刀,每隔几步便有火把照明,昏黄的火光应在白森森冷冰冰的枪尖儿上,更是给本就压抑的气氛添了几重肃杀。
便是考场门口也燃了许多灯笼,灯光闪烁,将几位考官身上的官服照的越发高不可攀。
便是这一身衣裳,那一顶乌纱啊,只叫多少人挤破头,又送了命!
杜文与牧清寒对视一眼,正要对潘一舟例行发表一番揣测与见解,却见前方突然一阵骚动,紧接着便喧哗起来。
正在同两位考官说话的潘一舟立即朝那边望过去,同时干脆利落的一摆手,就有一堆严阵以待的士兵迅速围了过去。
众考生如潮水般退开,潘一舟同那两位考官过去一看,就见一位须发皆白,年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秀才仰面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牙关紧咬,生死不明。
“苦也苦也,”却是不知前一天晚上哪里去的郭游从一个角落挤过来,看着那头的场景摇头叹息道:“如此一来,他怕是要错过考试了,可怜他这般大的年纪了,且不知能不能熬到下一回……”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