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市场经济繁荣,诸多店铺只恨不得终日无休,难免有一干酒鬼或是扒手闹事。只因为这些人,尤其是后者,长年累月也做出经验,犯的此等案件一般不够量刑,往往只能略打几板子算完,治标不治本,着实叫人头痛,肖易生出任陈安知县后便在前辈们整治基础上加了一条:
扰民者不问缘故,皆需小惩大诫,只统一带回去,根据情节轻重,或打板子或分配些粗重活,满了一定期限之后才能交付若干银钱赎出。若是出不起钱,那么对不住了,就继续干活抵扣吧!
他这么安排也是有缘故的,因衙门里上下时常东奔西走,十分辛苦劳累,往往不过一日下来衣裳鞋帽就或脏或破,时常需要浆洗缝补。不说一众老少光棍儿自己收拾,便是有家眷的也累得够呛,端的叫苦不迭。
且有品级的倒罢了,那些没品没阶的底层衙役俸禄极低,养家都困难,若是有浑家的,自然也要见缝插针做活挣钱贴补,再一天三刻给自家男人缝补,更添负担;若是没浑家的,或是自己糊弄,或是割肉似的找浆洗娘子,日子越发艰难。
肖易生出了这等举措后,整个衙门竟都得益:
陈安县居民上万,每天总有几个被抓了劳力的,都被抓去卖力气,要么在衙门后厨劈柴、洗菜、刷锅洗碗,要么打扫庭院、牢房,更有无数脏衣服破袜子需要浆洗缝补……再有多的人手干脆被丢到街上扫大街!
如此一来,不光许多被抓的人都生不如死,只道还不如打板子见血,省的受此等屈辱,往后果然十分收敛;而衙门上下内外几百号人竟都也得了解脱,干起活来越发卖力,且衙门整体开支也大大减少。
被抓去的女人虽不必像男人一样做重体力活,可浆洗缝补刷锅做饭之流必然跑不脱。这几年她虽然还是丫头,可也没大干过重活,养的皮肉娇嫩无比,此去非但丢人,且说不得要弄糙肌肤!
故而红杏才这般惶恐:她还指望这个勾搭找少爷,如何能行!
她顿时无限惊恐,嗷嗷乱叫,不肯叫人近身,只哭号说不能走,走了就是死路一条。
王能家的嗤笑出声,只道:“你这人真真儿好笑,只一味装疯卖惨,又要寻死觅活,只闹得整条街都不得安生。待要叫你说了,你却闭了嘴,这会儿又疯闹,打量要叫全天下的人陪你作乐?”
领头的衙役便是在知县大老爷手底下混饭吃,因人微言轻,平日便是有心奉承也没得机会,今日竟意外得此机遇,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他当即冲王能一拱手,道:“劳烦回你们老爷太太,只说人我们带走了,叫他们受惊了。”
却听大门吱呀一声响,小燕从里头迈出来,悄悄将一个荷包递给王能,又附耳嘱咐了几句话,然后又缩回去了。
王能心领神会,立即送这队巡街衙役离去,到了无人之处才飞快的将荷包塞过去,笑道:“辛苦诸位了,如今天寒地冻的,且打几角热酒吃吃。”
那领头的素日只巡街,也没个什么进项,如今将荷包拿在掌心一掂,便觉得里头硬邦邦一块怕不足有二两重!他们这一队八个兄弟平分了,一人也能得三百钱上下,登时喜笑颜开,觉得这杜家果然极会做事。
再说红杏被拖走后,衙门见她是别人家签了死契的丫头,照例先去主家询问,结果赵家早在听说杜家的反应后便知打错算盘,便决意装死,如今躲都来不及,哪里会掏钱赎人?君不见杜秀才家都视而不见呢!只先自责治家不严,不曾想叫个丫头跑了出去,扰了治安,又说务必叫她长长记性,诸位老爷切莫徇私,却绝口不提旁的什么……
被派来询问的人见没得银钱孝敬,只道晦气,眉心一转,竟又去了碧潭村杜家,找到大房杜江说她女儿如今因当街闹事给抓了,若不交钱赎人,便要在里头吃半月的苦云云。
杜江一听登时暴怒,只不好朝衙门的人发泄,生生要把自己憋死过去。
他强忍怒气道:“那丫头早些年便自动签了死契,如今生死都是主人家的,打杀由人,哪里轮得到我们说话?”
那边总是病病歪歪,却总是吊着一口气的周氏竟闻声跑出来,泣不成声的道:“是不是我那可怜的四丫?她竟如何了?”
杜江越发羞恼,一把扯住她,硬叫跟出来的三丫带回去,又强行送走了报信的人。
再回房一看,周氏已然哭倒了,只伏在炕上淌眼抹泪道:“你怎得这般狠心,算来我们娘儿俩足有六七年没见了,我也不知她如今高矮胖瘦,眼下竟不知被谁连累,下了大狱,那哪儿是姑娘家待的地方,出来可不要脱一层皮?便是名声也毁了,你便略交一二两银子赎她出来又如何,主人家还恶了你不成?”
“略交一二两银子”?说得轻巧,你当这寒冬腊月的银子好挣么!
不说倒罢了,一说杜江放到暴跳如雷: “你且住嘴吧!她那样能,几岁时候就知道买卖自身了,谁能连累她?如今更叫人拿了,她不毁了旁人便阿弥陀佛。还什么名声,你我的名声,这一大家子的名声哪里还有,早些年就给她毁个一干二净,如今我出门还有人戳脊梁骨呢!”
周氏的哭声越发大起来,杜江却听得烦躁,只道:“现如今你知道哭了,往年却做什么去了!现下二弟家里起来了,你有担心那孽障的工夫,怎得不去走动一二?眼见着宝哥接连两次都不得中,往后且还有的熬呢!”
话音刚落,周氏就一脸不能相信的仰起头来,哽咽道:“你,你这是怨我了?我哪里是不想为宝哥谋前程,之前跪下的难不成不是我?你只怨我不能教导孩子,却不曾想,我拖着这副身子,竟要拉扯五个孩子……”
“怎得,你却还有理了不成?!”杜江却也迸出火星子来,涨的脸红脖子粗,额角鼓起青筋来,大吼道:
“我还没说你呢,你反倒说起我来!谁家的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偏你娇弱,一点儿活计也做不得,我赚的银子倒不够你几服药吃!便是爹娘说你,也是我顶了,我何曾抱怨过一星半点儿!如今竟里外不是人,何苦来着!”
“你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万事不操心,不管孩子还能作甚!如今四丫又做出此等丑事,怕不要连累了宝哥,我说几句你还委屈上了?我这些年受得气又往哪里去撒!”
大房两口子久违的吵了个昏天黑地,县里杜瑕一家却也多少受了连累,外面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这家人看着识文断字,其实最是心黑手很,亲侄女儿求到门上也闭门不见……
又有石莹等巴不得杜瑕出丑的,难免不在私下推波助澜,将她说的十分不堪,又故意下帖子,请她参加自己小团伙的茶会,预备叫她当众出丑。
殊不知那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