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牧清寒也大了,听哥哥追忆往昔诚然感动,却也羞赧……
杜文、郭游等人倒罢了,他们虽也没见识过此等豪宅别院,可心性坚定,举止并不失礼,又着意欣赏,谈笑风生。可有两位贫寒人家出身的就不大行了,转了几转就额头见汗,唯唯诺诺,两股战战,话都不大敢说了。
牧清辉中间数次借着说话、介绍风景的当儿偷偷观察,见杜文行事如常,又点了点头。
稍后有小厮跑进来回报,说画舫准备已毕,已经候着了。
牧清辉朗声一笑,收了扇子,往一侧伸手:“请!”
众人又跟着过了一道人工桥,转了两道抄手回廊,就见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这宅院后头竟是直接连通大明湖,画舫也一直在后面停着,众人从院内登船,顺着后门就直通大明湖!因湖内外多得是宅院、游船,竟也能隐隐看见四周绵延起伏的群山,真个是湖光山色!
众人一时都震惊不已。
此乃真正的豪商巨贾!
接下来的两天,牧清辉当真推了一切应酬,只带着弟弟和几位同窗四处游玩,一时登山望远,一时游湖赏泉,一时也去到大禄朝最知名的大型书市之一,另有无数传奇书坊点缀其中,只叫一众学子流连忘返……
旁人倒了罢了,就是杜文心中暗自打鼓:
这位兄长确实豪爽,可难不成他这一系列举动真的没有别的意思?难不成他真就不知道牧清寒那小子对自家妹妹有意?
即便如今自己也是秀才,可这几天他也着实见识了牧家豪富,这样的家底,这样的人脉,牧清寒又是嫡子,兄弟二人这样和睦,想必就算分家也非寻常商户可比。
如此这般,不要说秀才之妹,便是举人之女,也未必没有上赶着的!再要关系亲近些,就是那进士的女儿、姐妹,保不齐也就有愿意下嫁的……
杜文重重叹了口气,又暗下决心:
日后自己更加要发奋读书,哪怕为了给妹妹撑腰呢,少不得也要求个进士之名!
待正式开学后,杜文、牧清寒几人都收敛心神,换上书院统一的生员服,见过诸位师长,潜心学习。
那生员服分两色,都是上有儒生帽,下有月白道袍,外头罩着或青或玄罩衫,两套替换。再根据春夏秋冬四季,另有单、夹、棉应季替换,十分体贴。
如今众人都褪去私人衣裳,换了生员服,便都油然生出一种书香气来,瞧着才是正经读书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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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节在民众心中地位一直十分崇高,且圣人亲点其为一年三佳节之一,命各处官府学院等放假三天,民间又有诸多的庙会等热闹,是以不仅济南府在这几日繁华异常——牧清辉因不得不与一干官员、商会人物应酬往来,不得脱身,便打发人跟着牧清寒使唤,叫一众放假出门的学子们肆意玩耍,就是小小陈安县另外也涌动着一股节日特有的氛围。
距离中秋节还有几天,杜瑕就接到了好几张帖子。如今她哥哥是本县第二名秀才,又是入了府学的廪生,她的身份也不同往常,交际多了起来,隔三差五就有人邀请她去赏花,开茶会,又或是诗会,竟也颇为忙碌。
这几年杜瑕跟着杜文和牧清寒读书,着实开阔了眼界,又学着作诗。
原先她一直都觉得作诗这种事情对自己来说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可等真的硬着头皮下决心去学,却又发现其实也没什么难的。
首先做诗这种事是有很强的规则性的,只要摸住了规律,再狠读几十本诗集,有样学样的按照平仄填词也就是了,差的只是天分、意境和见识。
说老实话,杜瑕也有自知之明,她深知自己在文学方面天分一般,灵性方面就差了些。但因为她有后世穿梭大半个地球见过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深深印在脑海中,不管是大漠狂沙还是无边海洋,亦或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荒漠,她都曾见识过,思想、眼界和观念自然非比寻常。
因此杜瑕做的诗竟很不同寻常,断然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子一般缱绻狭小,便是一般儿郎也不似她大开大阖的胸襟开阔,令杜文和牧清寒时常拍案叫绝,又惋惜她怎么不是个男子,不然断然会做一番事业。
杜瑕每每被他们夸得害羞不已,可也确实增长信心,又出去与几位读书人家的姑娘试着做了几回,也就不怵了。
因她时常出门交际,见的多是些富商和读书人家的太太、姑娘,王氏也知道自家出身略差了些,就更加用心为她装扮。
如今且不说她家已经每年都能攒下不少银两,王氏时常去街上寻些新鲜花样的首饰和布料替女儿妆点,就是前儿牧清寒的大哥托人送来的年礼和中秋节礼这两份儿,就有几十匹异常华美精致的衣料!家里就只这么几个人,又如何用得完?统共才动了不过两三成罢了,王氏就经常拿出来给女儿裁剪衣裳。
昨天是正式的中秋节,虽然少了杜文不免十分遗憾,但他们一家三口在院中赏月,倒也有一番意趣。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便是赏月通常也连续好几天。
今儿是十六,肖易生作为一县父母,自然也少不了要与民同乐,组织出席各项与民同乐的赏月活动。元夫人自然也是夫唱妇随,与女儿一起招待本县的诸多有头脸的太太小姐,杜瑕也在其中。
大禄朝商业经济十分繁荣,普通百姓的娱乐生活也很丰富,本来夜市就已经几乎通宵达旦,每到逢年过节便更是热闹上十倍百倍,端的昼夜无休。
就拿这十六的中秋活动来说,每年城外沿河一带便有无数人来此游玩赏景,晚间还会放河灯,并有其他一些猜谜、杂耍、诗会等活动,通宵达旦,一直闹到四更五更天才罢。
因今时不同往日,且经济条件允许,又是好日子,杜瑕也打扮得比平时更郑重。
她头上簪了两支簪子,带了一朵时令鲜花,挂了金石榴嵌红宝石的耳坠,衬得脸儿好似也红扑扑的。
王氏早就给她做了好些衣裳,专门应付今天这种见人会客的大场合,也有平时穿的一般服饰,更有许多只求舒适的家常衣裳,满满当当的塞了几个柜子,挑选起来也正经有些费劲了。
今天杜瑕穿着一件鹅黄色绣山水暗纹的撒口对襟半臂短襦,内套浅灰邹纱衫,下着绣着祥云飞鸟纹的百褶石榴红华裙。因为这衣裙布料原就绣着纹样,且做裙子的料子中更是掺了金银双色丝线,行走间便如星光璀璨,十分华贵夺目,并不用做多余的装饰,只简单的包边掐牙就足够了。
待杜瑕穿戴整齐,王氏又打量几番,十分心满意足:“我儿也是个大姑娘了,平日还只好那些寡淡颜色,瞧今儿打扮得这样鲜亮,岂不是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