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将自己投进到危险的道德旋涡,引起亲友的误解和指责,社会的喧嚣与诽难。
黎明时分的火车站,很壮观。那轨道的尽头,像是要通往无限光明与雄伟,让人心神激荡。
汉勋带的东西很少,只有一个皮包。
苹如从自带的小包里掏出几包压缩饼干,塞到他的口袋里。
风里夹带着寒气,苹如为汉勋紧了紧围巾,彼此好似都没什么可说,又有说不尽的缱眷温柔。
“我戴上它了。”苹如从衣领里拉出一条银色的链子,上面的坠子正是汉勋送她的戒指。
“你不是已经有一条金项链了么。”汉勋看着戒指,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嘴角微微抽动,眼里有着微不可察的落寞。
苹如低眉一笑:“不一样的。这个算你送我的。”
她明明知道他是希望她戴在手指上的。
汉勋只是轻笑,苹如拉住他有些凉的手:“汉勋,去了重庆,记得经常寄照片回来,让我知道你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变化。我也会经常寄照片、打电话给你的。”
“嗯呐。”汉勋浅笑,拭去苹如眼角的一滴泪。
“还有,汉勋,有一件事情,我想拜托你。哥哥他跟我一样,有一半的日本血统。他一直想去重庆,可政府不收哥哥,所以就麻烦你了,看一看能不能让哥哥去。”
“到了重庆,我会向政府举荐的。到时候再给你消息。”
苹如微笑点头,汉勋静静看了苹如一会儿,那句‘我等你,你也等我’,始终没能说出口。
如果她肯戴上戒指来送他,他一定欢欣鼓舞地同她说。
可就现在看来,他不想再给她负担了。
离出发时间点没多久了,汉勋上了车。
望着渐行渐远的火车,苹如攥着链子上的戒指,扣在唇上。
“对不起。”
☆、上司
步入初夏时节的上海, 气温已经很高了。
苹如换上短袖低岔橘色格子丝绸旗袍,配上黄色颈饰,跟福南约好一起去良友报社试镜。
良友报社专门刊印发行上海名士名媛为封面的时尚画报, 天如是艺术生, 平时就爱看画报,得知姐姐要去良友报社, 扯扯苹如的衣角,呼眨呼眨眼睛:“姐, 我没有零花钱了, 你帮我续订一下良友的画报, 好不好?”
“好,回头再跟你说。”
苹如踩着藏青色高跟鞋出了家门。
福南就在弄堂口等她,两个人边走边聊, 不知不觉就到了良友报社。
报社门口架子上摆放了最近几期的画报,影星胡蝶、阮玲玉,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士女士,他们的画像或是照片耀眼夺目地印在封面上。
福南一直都想成为模特或是明星, 打听到了良友画报的风向,于是她打扮得干干净净,新派时尚, 拉着苹如去试镜。
名士名媛,福南觉着自己虽然不是名士,但也算是个名媛呐!
这就占了一大优势。
她还觉着自己长得也不差,上了画报封面也不会吓死人。
又有一个优势。
还有呢?
来的路上福南就掰着手指跟苹如细数她的优势, 苹如再那么一鼓励,她愈发觉得自己就是七月份的封面女郎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社长伍联德先生觉得苹如更适合作为七月份良友画报的封面人物,他先是委婉拒绝了福南,随即打量着苹如:“你旁边的这位郑女士的气质不可多得,很有贵族气息。”
苹如一脸茫然,他又道:“郑女士,我盛情邀请您拍摄画报封面,很希望您能考虑一下。”
明明是福南要来试镜的,结果被苹如无意中截了胡,苹如想尝试,又对福南心怀内疚,她想了想,微微一笑:“社长,可不可以让我和胡女士一起上封面啊?胡女士也很有名媛风貌啊。”
“画报没有两个封面人物的先例。”
苹如依然笑着:“您的画报才创立了十一年,自然有很多新版样没有试过。况且,您的画报不是创立了以名士名媛为画报封面的先例吗?再创一个,也算一次试水呐。”
苹如越是如此,伍联德越是坚定了要让苹如上封面的决心:“两个人物一起上封面,人物显小,对于时尚杂志而言,不太引人注目。我还是提倡发行一个人物的封面。”
苹如低头抿唇,再抬起头来,她笑道:“那算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苹如朝伍联德鞠了一躬,随即挽住福南,准备要走,福南拉回苹如:“苹如,你去吧,你上了封面也很好啊,就当帮我了结了心愿。”
苹如仍有疑虑,福南摇了摇她的手臂:“去吧。”
一个月后,苹如的照片出现在了良友画报封面和良友报社的宣传栏里。
天如按日子从门外邮箱里取出良友画报,看到与姐姐有五六分像的封面人物,简直要惊呆了。
她回到房间里又仔细看了看。
脸的轮廓那么粗犷,不像,嘴巴描得跟鸟嘴一样,不像,肤色灰黄灰黄的,不像……
乍看有点像,细看,很多地方都不像。
天如觉得封面女郎不是姐姐。
可是,有五六分像已经很蹊跷了。
苹如回来后,天如马上拿着画报问是不是她。
苹如自然点头。
天如觉着这个描画封面的画家是不是良友报社的新职工,还没她画得好呢。
“姐,描成这样你也能忍?”天如为姐姐抱不平。
苹如笑:“或许这是大众审美,跟咱们的审美有出入……”
天如砸舌:“照这审美,良友画报下一期的订阅量一定会下滑的。”
“内容更重要。”
苹如不以为意,第二天就应报社致电邀约,去取肖像使用稿费。
报社门口,苹如遇见了同班的日本留学生,她用日语跟同学打招呼,闲聊了几句,就进去了。
宣传栏下观看大封面与画报宣传语的人,怀揣着最新一期的良友画报,看了苹如好久。
日头渐大,他摘下头上爵士帽,露出那张与嵇希宗有三分相似的脸,剩下不相似的七分大概就是他遗传父亲更多,且比嵇希宗年轻造成的。
“这个姑娘怎么样?”接到急召电话,嵇希宗急命地飙车过来,结果一来陈宝骅就指着画报的封面女郎问他这个问题。
一场大舅舅跟小侄子兼下属与上司的口舌较量开始了。
嵇希宗一本正经地指控:“你要我赶紧过来,就是要我对一个封面女郎评头论足?嗯?我的上司。”
“不是啊。”陈宝骅拿出小侄子的身份来,亲亲切切地喊舅舅,“舅舅,我昨天看到你和这个妹妹一起回家来着,你们认识?”
苹如从报社里出来,嵇希宗低头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