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你看你们本来好好的,为了个外人闹脾气多不值啊。”
一贯大大咧咧的男人此刻说出来的话简直可以说是苦口婆心。
所谓的知心婆婆也不过如此了。
这一大通的话说得原本静静地窝在沙发上不想说话不想动的少年都诧异地抬头看了洛宾一眼,大概是被洛宾的异常给惊呆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吓我一跳,我都快要以为是哪个人假扮你了,竟然说得出这种话来。”
“你现在还和我抬什么杠,赶紧先把你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吧!”
洛宾没好气地回答。
“你现在这样,根本就是穷折腾,没事也要给自己找点事出来,该怎么说?就是,那啥,真他妈矫情——”
被洛宾骂了一通,缪特也没生气。
“你说得到简单。”他说,“洛宾,我是必须要回地球的。”
“回回回!你想回就回!谁他妈不让你回了!”
男人继续骂脏话。
“事情没那么简单。”少年叹了口气,“洛宾,你那么敬爱你的父亲,如果有一天,在病房里重病昏睡不醒等着你回去的父亲,和这边你深爱着的情人……让你选,你会不会回去你父亲那边?”
洛宾瞬间暴躁了。
“选个屁!我他妈带着老婆回去不行啊!”
“行。”缪特笑了一笑,“不过……如果害了你父亲的就是你老婆,你还能带她回去?”
“我算是听懂你的意思了。”
洛宾皱着眉看着缪特,站起身来。他的脸色不怎么好,声音也冷下来。
“你这种说法就过分了。上一辈是上一辈的事情,离着今天都有上万年了,你非要把上一辈做的事往我们这一辈人身上栽,搞什么父债子还的破事,让我们担着几万年前的那些麻烦,这样未免就过分了。”
“……过分?”
少年又笑了,还笑出声来了。
“过分的是谁?”他说,笑容淡去,目光淡淡地看着洛宾,“当年,人类就像是寄生虫一样,他们之所以发展得那么迅速变得那么强大,是因为吸光了地球的血,他们榨干了地球,才得到了前往宇宙的力量,才有了大宇宙时代的开启,才有了两万年后的现在。”
“洛宾,你一边继承着上一辈传给你们的好处,一边又说着他们的罪孽不该由你们来承担……只要想要的,不想要的就装作看不见,这样多好,是不是?”
他窝在沙发上,轻轻地眯眼,那目光中也透出一丝嘲讽。
他再一次问:“过分的是谁?”
“…………”
洛宾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无法反驳。
多简单的理由。
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人,夺走那个人全部的财产,让自己和自己一无所知的孩子过上了富裕优质的生活。
那么,若干年后,这个长大的孩子是不是就能理直气壮地站在死去的那个人坟前说,我什么都没做,杀死你的人是我的父亲,和我无关,我是无辜的,我没有任何错。
“我要回去……但是我不会让你们回去地球。”
一脸倦容的少年靠在沙发扶手上,闭上眼,淡淡地说。
“人类……一个都不行。”
谁他妈稀罕!
暴躁得厉害的红发初等兵张嘴想要这么吼。
可是话到喉咙,噎了半晌终究还是没吼出声来。
他看着缪特带着一丝倦意的脸,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好一会儿之后,悻悻然地重新坐下了。他坐在那里发呆,看着眼前的虚空出神,这一刻在他脑中浮现出的是很久之前,他第一眼看到那颗蓝色星球时,那种仿佛从灵魂深处涌出来的悸动。
那一眼,他的灵魂就仿佛融化在那片湛蓝的海洋之中。
……
可是那颗蓝色的星球已经不在了,他已经再也不可能回到那颗让他魂牵梦萦的星球上。
它不要他了。
它不要他们了。
他呆呆地坐着,不知为何突然之间难受得厉害。
【你们不能只要你们想要的,那些不想要的,就说自己不知道,就说自己是无辜。】
现在宇宙中的人类继承了上一辈的遗产,那么,上一辈的罪孽,也要一并承担。
这是理所当然的,是不是。
………………
洛宾出着神不说话,缪特自然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眯着眼看着窗外,那一望无际的天空上浮云掠过的痕迹。
他看得见那从他身上延伸到天空上的无数光丝的痕迹,他看着那些细细的透明丝线,神色带着几分恍惚。
“洛宾,在很久以前,地球上有一种生物叫【蜘蛛】。”
少年用地球联盟语说出了那个在帝国语中不存在的生物的名字。
“那种生物能吐出丝线,透明的,很难看见的,挂在角落里……然后啊,小虫子飞着飞着就会不小心一头撞进网里……一旦被网缠上了,就再也挣扎不掉……【蜘蛛】会顺着它们吐出的丝线爬过来,它们咬住猎物的时候,就会将毒牙里的毒素注入猎物的身体,让它麻痹,挣扎不了……然后,一口一口地将猎物吃得干干净净……”
他说到这里就停下来,抬起双手。
明亮的阳光下,他双手手腕上的浅蓝色透明光环缓缓转动着,无数光丝在光下折射亮光,向着天空延伸而去。
少年笑了一下,他说:“你看,我现在像不像。”
他只是举了一下手,就垂了下来,他没有力气将手举起得太久。
然后,缪特下了沙发,他的脚连带着小腿都是赤|裸着的,因为没什么血色而白得厉害,映着套在脚踝上的蓝色光环那肌肤竟是隐隐像是半透明一样,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苍白感。
就连站起身,他也必须依靠手撑着沙发扶手,而只是起身一个动作,就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双手抓着扶手撑住身体,低着头,呼吸急促。
然后,他松手,迈步向前走去,刚走了两步,他虚弱无力的身体就微微一晃,像是要跌倒。
几乎是本能的,一直盯着缪特看的洛宾两步并作一步跨过去,伸手一把将缪特扶住。
“……放手。”
短短的两个字,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倦,却又有着明显的固执。
被他扶住少年没有回头,他看不见少年的脸,也看不见缪特说出这两个字时脸上的表情。
他只能看见少年的后颈,那肌肤是缺乏血色的不正常的白皙,浅黑色的柔软发丝细碎地散落在颈上的肌肤上,几乎可以看见那薄薄的皮肤之下淡青色的血管的痕迹。
那看上去莫名的令人觉得心悸。
洛宾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手。
缪特没有立刻动,他站在原地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