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柔地包裹着他,就像是浸泡在温热的大海之中的温暖。
他在那片树丛的边缘落下,伸出手,这一次,他的手指没有穿过树干,而是碰触到了真实的粗糙的树皮。茂密的树冠在抖动,沙沙作响。少年的双手按在树上,他说不出来,可是他仿佛能感觉到那从树上、从他脚下踩着的大地上传递过来的一种温柔的气息。
在他从冰冷的玻璃冰柜中醒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这样的气息。他有一种感觉,他能从无止境的黑暗中醒来,是因为这种温暖的气息唤醒了他。
……就像是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小的一团窝在母亲怀抱中的温暖……
……仿佛和他脚下的大地、和这颗星球融为一体……
肩膀被碰了一下,少年回头,怔了一下。
那几头本该在远方溪水边喝水的小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其中一只伸过头来,用角轻轻撞了撞他的肩。
缪特怔了一下就笑了起来,双手抬起来抚摸着凑过来的小鹿的头。
“缪特。”
“塔纱姐。”抚着亲昵地蹭着他的小鹿,缪特没有回头,他说,“我想和爸爸妈妈谈一谈。”
…………
“讲和?和人类?”
西玛教授皱了皱眉,和自己的妻子对视了一眼。
“你在说什么,缪特!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你知道我们有多少同伴死在那些家伙手中吗?而且人类那边也不可能同意。缪特,你睡了这么久,你根本不清楚这两百多年中发生了什么。”
人类和伽的战争持续了两百多年,双方已成死敌,根本不存在任何和解的可能。
“塔纱姐,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能站在中间的立场思考。”
少年冷静地回答,他的目光有着和他的父亲相似的东西。
“我并不能理解伽和人类之间的仇恨,对我来说,所谓的伽,我们这些人,终究还是来自于人类。”他轻声说,“我不懂你们的血海深仇,我只知道,这样战争下去并不能保护地球。毕竟我们的初衷是为了让地球恢复原来的模样,而不是消灭人类。”
“可是只要那些人类还在地球上一天,就只会破坏!”
塔纱反驳。
“所以,我想了很久,我想,只要地球上没有那些人就可以了,是不是?”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少年的目光转向西玛教授。
“爸爸,这个问题,你其实早就已经想到过了,是不是?”
男子的眉眼舒展了一下,他看着他的孩子,有些欣慰,还有些叹息。
“是的。”他叹息着说,“想过了,但是做不到。这么多年来,双方都杀红了眼,我想了,但是知道做不到。”
西玛教授看着缪特,就在缪特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想明白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做到这件事,那么恐怕就只有他的孩子。
那件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事情。
伽和人类之间的和平。
…………
……………………
十天后
钢筋铁骨的城市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造型迥异的高楼拔地而起,高架桥如蜘蛛网笼罩在城市上空。城市像是被灰尘笼罩着,永远都是灰蒙蒙,灰黑色和灰白色是城市的主色调,还有金属折射出的亮色。
城市里的人们正如往常一般匆匆往来着,突然一架银色的军用飞船从天而降,落在城市中。四周的人都绷紧了身体,不知从何时开始,军队就拥有了随时抓捕并击杀任何人的权限,他们身边的亲人同伴,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刻被抓捕带走,再也回不来。僵着身体站在原地的市民们畏惧地看着飞船落下,紧张不已。
让他们松了口气的是,从飞船上下来的士兵只是将一个带着呼吸净化器看起来很普通的少年带上了飞船,然后就立刻起飞离开了。
缪特独自现身在人类的城市里不到几个小时,就有飞船过来将他接走了。他有些惊讶,这表明军队对地面的城市几乎是随地随地都监控着,不然不会这么快发现他。
来接他的士兵并未对他动粗,反而是很礼貌地将他请上了飞船。
飞船穿过了地球的大气层飞到了外太空,将缪特送到了悬浮在地球外太空的一架巨大的黑色旗舰上。
这架旗舰在绝大多数士兵心中,都是如同信仰一般的存在。
这是他们最为敬仰的统帅、联盟国唯一的元帅座下的旗舰,【弥额尔】号。
缪特在士兵的带领下走进大门中,自动门在他的身后关上,他看向前方,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那个人的存在。
那个人站在房间中间,丝绒般的漆黑发丝,墨蓝的狭长凤眸,有着樱花色调的薄唇。
那个人的容貌依然如往昔,时间仿佛从未在这张被天地钟爱的俊美容颜上留下丝毫痕迹。身穿漆黑军装的男子站在那里,就仿佛是一张最美丽的画,让人移不开眼。
在联盟国之中万人之上的元帅站在原地,他没有动,只是看着缪特,唇抿紧着。
散落在额前的黑发的阴影落进了他的眼中,他的眼窝这一刻被深深的影子笼罩着,微微上挑的眼角如利刃般的锐利。
没人能看见这位地位至高的元帅眼中的阴影之下隐藏的那一点紧张,这一刻,他的胸口紧缩得厉害。
“那个时候……”
他开口说话,声音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笨拙。
“你的父母被抓捕的时候……我不在地球。”
笨拙也没有办法,向人解释什么的这种事情,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做。
缪特的父母被抓捕的时候,他正率领舰队在宇宙中探索,等回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迟了。再后来,那对夫妻改变了相貌换了身份,他并没有认出来。
他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伽那边的人肯定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缪特,包括人类和伽这数百年来的仇恨。
人类和伽是死敌。
他是人类,缪特是伽,他并不在乎。
可是他不在乎,不代表那孩子不在乎……他无法想象那孩子会用怎样的目光看自己。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让弥额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他觉得现在的自己非常狼狈,而那笨拙的解释让他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他开始焦躁起来,细长的眉紧蹙起来,垂下眼,唇也抿得越发紧。
如果……
如果那孩子也将自己做为敌人看待……
在垂下的睫毛的掩盖下,弥额尔眼底闪过一道戾气,那让他的目光透出几分阴鸷之色。
如果……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腕。
手指的温度透过他手腕的肌肤传过来,弥额尔抬眼,落入他眼中的是少年微弯的笑眼。
“嗯。”握住他手腕的少